温荣慢慢从那把宽大的椅子里站起来。

正值壮年的中年人,比起老人再如何气势威严却依旧因为衰老而变得干枯的身体,他明显要高大得多。

他脸色出奇的阴沉,绕过椅子缓缓走向老人:“可我真是没想到,您居然是出于这么可怕的理由,才迟迟不让阿璨卸任法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胜天的脸同样阴沉。

“太让人失望了,太让人齿冷了。”

温荣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也毫无要听他说话的意思,只一双眼睛有些发红地死死盯着他:“为什么?你以前明明对阿璨那么好,你以前对阿璨要远远胜过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因为阿璨足够优秀、足够孝顺,满足您对温家子弟的所有期待,所以我想你对他倾注了远胜过我的爱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现在呢?”

“现在我也同样爱他!”

“你撒谎,脱口而出的才是真相。”温荣说,“你听听你刚才说的什么?公司出事先找法人?坐牢都是法人先坐?所以你要阻止法人的变更?就因为他双腿残废了并且不愿再管事,他对你对集团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对吗?不……不不不我说错了,他还有用处!你多厉害啊!您多英明啊!我儿子哪怕残废了你也能给他找出用处来!脑子不能用了还有身体能为你为集团做贡献?残废了还能当个出事先坐牢的责任人是吗?这可真是物尽其用啊!在您的手里是不是就算是厨余垃圾也能被您榨干水分去卖给非洲来换点东西啊?您可真是太伟大太智慧了!全天下的集团董事长都没有您会算账!全天下做父亲做爷爷都都没有您会培养人!您可真是最聪明的商人和最伟大的教育家!厉害!实在厉害!”

说到激动处温荣还举起手来狠狠拍了两下掌。

那充满愤怒的脆响又像是在温胜天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他被气得头脑发晕,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

于是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抬手一巴掌给温荣打了回去,就像一次用尽全力的恶狠狠的还手。

他还以为自己这一巴掌足以给对方造成杀伤力,可,最近本就因为过度操心和熬夜变得虚弱的身体,又是在极端愤怒的颤抖中的老人,即便是用尽全力的一巴掌,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呢?

温荣脸都没偏一下。

他就像挠痒痒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脸。

愤怒从脸上褪去,他的神情变得极其冷漠,一双眼睛像看仇人又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老人,用充满轻蔑,却又暗含怜悯,同时还藏着许多复杂情绪的语气,缓缓道:“我太失望了,父亲。”

他说:“如果我年少时苦苦求而不得的,为之努力和发狂的……来自你的器重、期待、还有温情——就仅仅是这样脆弱不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那我不得不承认,我这辈子活得实在是太失败了。”

温胜天抖得就像发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