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狰狞的手却还死死抓着手杖,强行让自己钉在那里,用力让颤抖的苍老躯体不要偏偏倒倒,不要表现得好像受了重击一样摇晃。

——这个样子其实是很可怜的。

因为他已经够老了。

再如何加倍保养,也总会在纵横的皱纹、耷拉的眼皮、以及满头的白发和缩水的身躯中泄露出腐朽的气息。

小主,

可温荣没有任何动容之色。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双眼睛好像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一直被自己仰视的男人,又好像在穿过他俯视自己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曾经,语气都变得飘飘渺渺,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仙了似的:“但是没关系。”

他这样飘飘渺渺的说:“我的失败也宣告着你的失败。”

“一想到如您这样的人——坚信自己活着就是要创造伟大事业,把家族当做信念,把集团当做孩子,决不允许也绝对想象不到自己失败的人——居然也会遭遇如此彻头彻尾的失败,我立马就平衡了。”

“以您未戒。”温荣突然弯了下嘴唇,露出一个短暂如幻觉的笑,“我这辈子,不求成功,只求痛快。”

灯光照射在温荣的脸上,竟将这个轻飘飘又莫名郑重的笑容衬得仿佛充满了神性。

而这光芒又折射进入不远处始终保持沉默的另一双眼睛里。

——那对样貌相似,仿佛一个中年体一个老年体的自己在针尖对麦芒的彼此对峙的画面,完全被收入那双黑色的眼睛里。

他眼底似有风起云涌,却全藏在深静的水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一眨眼睫。

仿佛黑色蝴蝶一次无声地振翅,又好像相机不断按下的快门键——不远处那画面、那笑容、那声音,在这只相机里被不断刷新,不断放大,不断定格再保留,只是不知道要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