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这些逃难民众的或愤怒、或哀怨的眼光,郑多显得颇为尴尬,在听了老翁的话之后,一时间也唏嘘不已,他叹了口气,转而挥手让那些亲卫都退了下来,然后又让他们解下两个糇粮袋,将其中的干粮分别送给了这两户人家。
做完之后,郑多这个曾经的县寺小吏的心情才总算舒畅了一些,他打算回头将这些事情记下来后,去找阎行禀报,而那名老翁原本以为直言怒斥,惹怒了这一伙官吏、军士的自己必死无疑,可没想到对方在听完之后,竟没有怪罪的意思,还送给了自己一些干粮,他不免一时呆住了。
另外携老带幼的一户人家得脱大难,心中已经是庆幸万分,看着原本凶神恶煞的士卒坚持递给自己干粮,这才千恩万谢地急忙接了过去,生怕这些官吏、士卒再来为难他们,起身就要离开,回头瞥见老翁还呆立在原地,连忙轻声招呼他快走。
那老翁听到邻人的招呼,这才反应过来,重新拾掇起自己的家当就要离开,可他刚迈开了脚步,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看着也已经转身迈步的郑多等人,老人家突然有些哽咽地喊了一句。
“你们若真是别处来的救命的官吏,还请转告从安邑来的贵人,我等小民的日子苦啊!”
郑多听到了这句喊话,身形不由一震,他不知为何,内心竟生不出勇气去回头看那几个逃难的民众,他的眼睛莫名地发酸,嘴唇微微张阖了一下,最后轻声应了一句“多,记下了!”
再回头时,那个佝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
阎行让周良、郑多悄然离开之后,自己则带着一众亲卫,继续进到城中,沿着城中街道,让县吏在前带路,策马来到了县寺。
未进县寺,阎行就已经看见了县寺中的一众官吏还有一些高冠锦衣的城中大姓,正站立在县寺外,迎候自己的到来。
范姓的守绛邑长就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看到了阎行带着一大班人马到来,而前面开道的亲卫骑着高头大马,被甲持兵,威风凛凛,他不禁微微咂舌,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虽然阎行这个荡寇校尉是兵事上的军职,而他这个守绛邑长则是河东郡府派出来的政务官,两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阎行也管不到他的施政和升迁,可谁都知道当下汉朝廷执掌权柄的是谁,乃是当朝的董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身份的尊贵仅在天子之下。
而河东郡目前真正的主事者,也不是河东郡府,而是驻军在安邑的牛辅牛中郎将,虽然关东讨董的叛乱不休,但董卓党羽的势力在河东、关中等地还是如日中天,因此范绛邑长,对于这个驰援河东、驻军绛邑的荡寇校尉,就不敢有任何轻视怠慢之心。
他亲带着县寺中的功曹、主簿、廷掾等大吏,还有绛邑城中的一些大姓家长、子弟们,在县寺外恭候多时,就是要给足阎行的面子,把这位初来乍到的荡寇校尉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也免得他接下来会跟自己为难和作对。
眼瞅着这个荡寇校尉威风凛凛,带着一大班被甲持兵的亲卫的到来,范绛邑长在咂舌之余,也不免在心中暗暗感到肉疼。
看来这一回,自己又得准备多送出一批财货和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