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敢隐瞒司马,破城外贼军的地道运兵之计不难,但依小人看,想要抵挡城外贼兵的地道攻城之计,却是千难万难!”
“哦,这是何意?”
“城内兵少,虽然可以挖长堑断绝城外的地道入城,可若是城外贼兵此计不成之后,不再决意运兵入城,而是不惜人力、时间,齐齐破土,百道攻城,临汾城年久失修、新近方才修缮,城基只怕抵挡不住城外贼兵的挖掘啊!”
老匠人的顾虑不是多余的,挖掘地道用以运兵,还需要保证己方士卒的安全,降低动土的动静,防止被守城士卒发现,可要是白波军一味破坏城基,那这座新近方才修缮、还有不少疏漏的临汾城,确实很难抵挡得住。
不过这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了,目前先聚集城中的人力,破坏城外白波军的第一条地道,才能够空出精力来,再想办法来应付城外白波军的后续攻势。
曹鸢将这个后续摆在临汾城防面前的大难题默默收拢在心中,然后下令调配城中人力,开始破土挖掘地道,连夜动工,用一夜的时间,就要挖到城外去,截断城外白波军的地道,使用烟攻之计,破坏白波军的地道运兵计划。
当夜,城中的兵卒、民役加紧挖掘地道,边勘听、边修正,不断接近城外的白波军地道,到了次日凌晨之时,城内的军民终于挖到了城外的地道附近。
挖地道的士卒、民众,也停止了手中的工具,等待白波军再次进入地道作业。
等到白波军进入地道之后,挖掘地道的军民也小心翼翼放慢了动作,在邻近破口之际,城中已经就有大批半干半湿的柴草,被加紧运入到了地道之中。随后,几名娴熟的工匠挥动短锄,横向破开了城外白波军的地道。
紧接着,其他人员开始撤离,大量半干半湿的柴草也被塞在缺口,一一点燃,生出了大量的浓烟,而口鼻裹着湿麻巾的工匠确定任务顺利完成之后,才在最后又顺着地道退了出来,然后众人齐齐动手,将这一段地道的入口填入土石,又将这一个入口给封死了。
地道外面的人,为完成任务而欣喜,而地道之中却变成了一片鬼蜮,发现地道被横向截断挖穿的白波士卒,来不及全部退出地道,大量的烟雾就已经弥漫了整个地道。
在地道中作业,白波士卒原本体内需要的氧气就高度不足,在劳作一段时间后,就需要退出地道外歇息。而眼下地道之中,弥漫到了大量浓烟,想要活命,白波士卒就要快速退出地道,可越是奔跑,身体消耗的氧气也就越多,口鼻喘气时吸入的烟雾也就越多。
除了那些才刚刚进入地道的白波士卒外,凡是已经深入地道之中的白波士卒,无一幸免,纷纷在奔跑推搡之中,吸入了大量的有毒烟雾,最后倒在了地道之中······
城外的郭太原本还打算今日再驱动大军进攻半日,吸引住守城士卒的注意力,就能够让己方的地道成功挖过城墙,进入城中。
然后再等到夜里,防守一整天的守城士卒筋疲力尽、酣然入睡之际,挑选精兵从城外通过地道,偷偷进入到城中,里应外合,一举攻陷临汾城。
可现在,挖掘地道的己方士卒、工匠死了一大片,再想要继续挖掘地道,短时间之内,已经无法实行了。
因而,当日的白波军虽然明明已经整装出营,准备再次进攻临汾城,可列阵了半天之后,迟迟没有攻城,反而又陆续退了回去。
站在城头上,静静看着城外白波军陆续撤回营中,曹鸢却没有像身边的将士们那样,或感到欢欣,或感到庆幸。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郭太的地道运兵之计被己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截断破坏,死了不少士卒,曹鸢可以肯定,郭太此时一定暴跳如雷,可他在怒火攻心的时候,却没有因为暴怒而强行进攻,而是在慢慢看清了攻守双方的形势之后,果断放弃了强行进攻,理智地选择了撤退。
这样的敌人,才是真正的棘手,这个郭太,能够纵横河东、太原数地,在官兵的围剿下,不断坐大,甚至壮大到了反过来攻城略地、击败郡兵的地步,可见其人也是一个草莽豪杰,不可以将它当成寻常草寇山贼来看待。
之前估计了白波军的战力之后,曹鸢就与阎行约定过,要将临汾城守上半个月,挫伤反攻而来的白波士卒的锐气,然后再和阎行的大军里应外合,一同出击,大败白波军。
而现在看来,哪怕白波军不计伤亡,全力派遣士卒挖掘城基,只要曹鸢防守得当,继续坚守临汾城、挫败白波士卒的士气,凭借城中的粮食和兵力,大可和城外的白波军再拉锯大半个月。
可是,曹鸢不信郭太会看不出他们这一方的打算,如果白波军再像他们今日一样,果断撤离临汾城,不再大量聚集兵力来和阎行一方的兵马对决,而是采取以往的游击流动战法,那么自己一方反过来,就变得被动,要去彻底消灭白波军,就要和人数占优的白波军进行拉锯和消耗。
这一点,不仅是打算既要守住临汾城,还要消灭白波主力的阎行不愿意看到的,也是身为河东人之一曹鸢不愿意看到的,他的家乡平阳,如今还控制在白波军的手中,战事一旦旷日持久,依照河东郡如今南北遭受威胁的局势,只怕阎行一方,还真不一定能够拖得过可以流窜四野的白波军。
那么,自己此时向汾水另一边的阎行,传达进攻的信号,是否又是适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