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汜微微皱眉,耐着性子,有些不喜地问道:
“都尉此言何意?”
贾诩微微展眉,也不在意。
“蔡中郎海内闻名,身负撰史重任,却仅仅因为为太师殒命一事叹息,就被王允下狱问罪,任凭朝堂百官多番求情,终不获赦,最后惨死狱中。”
“如今我等在座之人,都被视为董逆余党,先前乞求赦免的上书,朝廷迟迟不应,这一路走来,也不曾听过长安朝廷,有过赦免凉州人马的诏书,近来更是有朝中诸公商议要尽诛凉州人的传言,以蔡中郎之才名,尚且难逃一死,在座诸君如有自知,当明朝堂无赦凉人之意。”
“朝中既无赦免众人之意,诸君弃众单行,则沿途缉查捕拿日紧,一亭长、二三亭卒能束君矣。”
“故与其弃众潜归,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事不济,走未后也。”
贾诩侃侃而谈,先以蔡邕下狱枉死作为例子,再以此来比较座中之人的处境,得出长安朝廷没有赦免他们这些董逆余党的结论,紧接着告诉众人此时弃众而逃,无异于授首于人,不如继续领军西进,获胜了,他们就能够获取巨大的功名富贵,战败了,他们这些人到时再四散逃走,也为时不晚。
贾诩一番话有理有据,将时下的时局,众人的利害关系分析得清清楚楚,指明了众人眼下的处境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继续西进,反击长安。
座中之人多是刀头舔血、百战余生的戎马将士,先前之所以心存逃亡之意,纯粹是因为感觉进军长安,丝毫没有生路,如今被贾诩一记当头棒喝,残酷地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不再西进,也没有其他生路后,众人顿时就生出了拼死一搏之心。
李傕刚刚在聆听贾诩的分析的同时,也一直在默默注意着在座其他人的脸色,他注意到了众人的心意开始有了改动之后,心中也活跃起来,只是他知道想要完全聚集人心,一力西进,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因此他看着众人又说道:
“贾都尉平日里的智谋,诸君都是清楚的,他的话我也是认同的,不过西进事关重大,需得众人同心协力,方能成事,张校尉外出巡防迟迟未归,我等稍候片刻,且等他归来后,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议!”
“诸君却是不用多等了,我意也是率军西进,与朝中奸人叛党,决一生死,既是为太师复仇,也是为了我等的生计,发兵长安,就在今日!”
李傕的话刚刚说完,张济的话已经从帐外传来。紧接着,全身披挂的张济大步踏入帐中,后面还慢慢跟着一个身着黑袍的文士。
“我之所以回营晚了,却是因为在路上见到了一行车马,诸君看看,我带来了谁?”
当张济转身让出视野,让帐中众人看清后面的来人时,座中之人顿时又是一阵哗然,原来张济后面来的人,竟然是昔日董卓的智囊李儒!
“诸君,儒乃是从长安逃出的,对三辅的内情最为清楚。王允、吕布等人刺杀太师之后,在朝中争权夺利,致使政令紊乱,士民日渐离心,加上王允为人刚愎,朝野上下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三辅之地守备空虚,君等若趁机引军西向,必能够出其不意,夺取长安!”
两侧脸颊都消瘦不少的李儒站在帐中,大声地鼓动在座的凉州将士,领兵杀到长安去。
他从长安逃出来以后,原本是想要去投奔陕县的牛辅的,但他携家带口,一路上又要隐匿行踪、躲避追捕,自然走得不快,到了陕县时,牛辅已经身死,他也不敢去投奔名不见经传的甘陵,于是又继续东来,投奔往回赶的三校尉,终于在今日遇上了张济的兵马。
“李主簿,你所言可都是真的?”
郭汜听了李儒的话,情急之下,也不顾李儒已无昔日的职位,径直问道。
“儒所言自然是真的,王允、吕布不和,人心离散,否则君等,又如何能够轻易领兵西返,朝中政令紊乱,三辅的兵马是解散还是赦免,也无诏书明示,将领心存狐疑,各自拥兵以图自保,这关中之地的守备又怎么能不空虚?”
李儒自信地应答,言之凿凿的样子,令人心里生不出怀疑来,加上他又是从长安逃出的事变亲历者,所见所闻远比他们这些从关东赶回的人马清楚的多,这进攻长安是条明路,就更加让人信服了。
此情此景,结合上贾诩前面的分析,座中之人心中那一团熊熊的火焰很快就被再次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