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进入七月份,酷热的气候开始转凉,秋天成熟的麦子、粟米也在陆续收割入库。
而树荫下,时日无多的寒蝉则凄切地声声鸣叫,好似在与这个秋风渐萧瑟的世道作最后的告别。
长须花白、眼角两侧爬满皱纹的程昱静坐在自家的堂上,闭眼假寐,休憩养神,挺拔的身躯一动不动,颌下花白胡须随着吹入堂中的习习凉风微微抖动,这一静一动之间,画面盎然生趣。
虽然年纪已经五十有余,在时下算得上是高寿老人,但宛如寒蝉进入秋季的程昱身体却一直硬朗得很,甚至还能够骑得了马,受得了道路颠簸,担任东平相的他收到州府的召令,只花了两天时间,就从寿张赶到了昌邑。
不过,眼下在静坐假寐的程昱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一丝智谋出众、雷厉风行的良臣谋士的形象,看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和一个劳作田间、闲暇歇脚的老丈也无多大区别。
长子程武脚步轻轻地走入了堂中,怀抱着几卷书册的他看了看堂上的自家父亲一眼,就小心地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地慢慢走过去,准备将父亲要的书册放到案几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不打扰到父亲的休憩静坐。
只是到了案几前,近距离地看着自家父亲脸上清晰可见的眼褶子,程武想到了近日在州府之中听到的传闻,心绪不由扰动,一时间竟然忘记挪动了步伐。
“有事?”
程武正想着自家心中的事情,静坐假寐的程昱却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直射自家长子程武,程武不禁吓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册,退到堂下向自家父亲见礼。
待到见礼完毕,程武这颗心才算稍稍稳定下来,想起自家父亲刚刚的询问,他连忙出声答道:
“儿刚刚在想,大人今日竟然没有前去州府?”
“呵呵,老了,骑马赶了这么长的路,老朽不堪,昨日又见过了曹公,今日州中无事,索性留在家中。”
“大人老当益壮,上马驱驰比孩儿还要敏捷,怎么能够称得上是老朽。”
听到程昱自嘲年老,程武闻言连忙恭维自家的父亲,不过他随即话音一转,目光闪烁地说道:
“只是孩儿听说曹公又将对外用兵,现下州府各曹正忙得火热,大人怎能说是州中无事呢。”
程昱闻言,眼中透出了一股意味深长的光芒,自家的长子刚过三旬,曾在州府供职佐吏,现下又即将被外放为一县令、长,正是年轻力壮、野心勃勃的年纪,对一些不胫而走的消息格外上心。
“说吧,这次你又想知道些什么?”程昱拂动衣袂,开门见山,看着自己的长子问道。
程武露出了一丝讪笑,但也径直说道:
“孩儿听说昨日曹公在州府堂上召见了荀君、郭君、董都尉和大人四人,结果议事期间诸人起了争议,郭君和董君大声辩难,声音一度都传到了堂外卫士、书佐耳中,堂上经久才重新恢复平静。但事后郭君面色不虞,甩袖急出,府中小吏纷纷传言,说一向受曹公信重的郭参军,要被冷遇了。”
“哼,无稽之言,这种小人口中传出的话,你也敢听。”程昱口中呵斥,话语虽然严厉,但脸上也是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