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在我过生日后不久就离职不干了,小赵坚持到过年回去也离了职,我的话,我过年回去每天都喝大酒,除了开年会什么的跟公司的人喝,自己在家一个人也要喝大酒——在江苏的时候身边有常虹和吕以纯,也就还好,我还能保持一个比较正常的状态做事,回了家以后,我反而比以前更孤单,除了除夕那几天跟家人在一起(我爹来了省城,不过他不跟我住,跑去跟我姑住——这就对了,省得大家互相瞅着不顺眼),平常我就是一个人在我自己家,白天也就还好,一到晚上就火烧火燎地需要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孤独到在老家这么多朋友仍可以一个人去酒吧或者夜店的地步,所以就时常一个人窝在家里喝大酒——回了我们这边有个好处是又能吃到平常喜欢吃的东西了,坏处是过年很多店都关门停业,好在兰州拉面不关门,讲真,兰州拉面是餐饮业里面的瑰宝——他们是回民,不过我们的年,起码你在过年那几天还能去他那里买牛肉——这玩意需要预订,因为,你懂的,他们煮牛肉每天煮一点点就够用了,所以你要买二斤回去吃就得提前预订——我过年回去如果没有什么应酬就一个人在家吃肉喝酒,而且不知怎么的等过完年所有人都回去上班,我就一直拖着说家里有事迟迟没有回去...
那个生物公司如果对比现在很多公司来说其实还是挺讲究的,我说句实在话,过去的人比现在的上道,他们做事总是要一些脸面的,现在的话,谁要脸谁傻子,就是互相拉下来脸皮干点不知廉耻的事互相欺诈罢了——那个公司过年的时候有十六天年假,有的员工是安排好时间以后把元宵节也过完才回公司报到的。至于我,我喝了十六天大酒以后突然就有一种没意思的感觉,就一直拖着没回去江苏,前前后后休息了将近一个月,要不是后面常老板死了常虹喊我,我可能当时就把那个活放弃了——
你问我为什么觉得没意思,因为我感觉赚钱好累,每天辛辛苦苦地干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确实是挣了一些钱,但是也没花到什么正经地方,都糟蹋了不是吗?人家都说人活着就是亲情友情爱情三情圆满,我是样样扯淡,唯独有一个爱情本来还像个样子,现在也搞得那么狼狈,意思很小——这时候米娜的威力开始显现出来了,以往每年过年她都要跑过来跟我一起的,哪怕就是除夕那几天不来,元宵节她也肯定就在我这里,今年这一样她提都没提就回老家去了——她在爱情里受了伤,跑回亲情里去治疗,我连这么一个待遇都没有,你看见我姑的态度了,但凡我跟米娜有什么矛盾,那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别人怀疑我有性病你们怎么不说她不懂事?大人们不管这个的,他们还有一句‘你是男人啊你怎么不能让着她’等着你...如果爱情就是让一让就有用,那倒容易了,那倒是个人就配得到它了...
所以我没什么好跟他们说的,我会坚定不移地斩断这个爱情,问题就是现在看来非常痛苦,优秀的爱情铸造了优秀的我,垃圾的感情就产生出垃圾的我——对的,我觉得常虹和吕以纯那种的感情有点垃圾,甚至喝二两以后都不想跟她们通电话——说了归齐她们跟我没多少相处,大家不过是吃一吃喝一喝的关系罢了,时间也很短,不可能有什么深刻的东西,时间长的深刻的倒是有,结果我自己砍断了...
工作为了什么?为了生活。生活为了什么?为了幸福快乐。我有可能幸福快乐吗?貌似没有,所以工作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挣那点比钱都不如在家喝大酒痛快——
我发现我陷入了迷茫,不知道生活的意义了...如果就是简单的挣钱给女人花,跟一般的女人吊膀子,把优秀的女人斩断,那我过得好像不太对,因为这太简单了,简单就不对,做人一定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常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常老板死掉了,让我回去跟她一起打理葬礼,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喂!咱们没熟到你爸死了都需要我披麻戴孝的地步吧?"
"他对你很好,我对你也很好,我现在需要你回来陪着我,不需要你做事,但是很需要你陪在我身边——求你了..."
那回去嘛,欠别人的总要还的...
我过年临从江苏走的时候专门去看过常老板,这样的我觉得有必要在比较长的分别时去看看的客户也就他和昆山那老俩口,然后过了个年,常老板和那个老太太都嘎掉了——理论上来讲,不,经验上来讲,一般的病人都是只要熬过去这个冬天,熬到明年开春他就还能挣扎很长时间,所以他俩都属于没有熬过去。老太太不说了,她永远就是那个样子,我去见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么和穆慈祥,完全看不出她过个年就会死掉。倒是常老板,给我印象非常深,我拎着一堆果品花篮和自己倒腾出来的神州二号赠品去看他,他拉着我聊了很长时间,问我常虹带我去参观他的厂子感觉怎么样,我就老老实实回答他不懂,没干过那一行,看不出来什么所以然——常老板知道我跟常虹搞得非常粘糊,那时候就跟我说常虹是个好姑娘,虽然小的时候被惯得有点不像样子,但是现在很懂事,她的妈妈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她非常需要别人关心等等——大佬,你可别指望我,我还需要别人关心我呢我怎么可能去关心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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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虽然康复情况不错..."那时候常老板伸出他的一只手给我看,然后过来握住我的手跟我说话——要不是他对我恩情很重我当地就甩开了,大哥,大家都是男人你这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你摸摸我的手,有没有感觉我的皮肤变得柔软而且温润了?"
"呃...的确..."我以前每次跟他握手,那都是进门或者要离开的时候礼貌性地握一下,我还管他皮肤怎样吗?我倒是知道常虹的大雷非常柔软温润...
"年轻是真的好,要用力地去爱去恨啊查理,不要做什么将来会后悔的事——凡事三思而后行,你是个聪明人,学什么都很快,做什么都用心,你将来..."
那时候我感觉很腻味,已经准备走了,常老板拉着我说出这么不祥的话来,倒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开始细细打量他,想看看这家伙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感性——他平常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没有那么多屁话,有时候我来找常虹出去玩,他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微笑着看,心里肯定在想‘你看这帮年轻人骚成这样,天天玩都不够’,现在突然给我来这出,我难免就得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还是那种非常狡猾又天真的表情(做生意的人是那样的,就是你看不出他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他永远就那个表情),皮肤看上去很细嫩,脸上有一些影响不大的黑头,化疗掉了的头发已经黄黄地长了出来,眼球很白,瞳仁又很黑,他这个眼睛正好违逆了人老珠黄这个成语——他的气色非常好,是什么让他这么伤感呢?我当时心想。
"不要想太多常叔叔,你这样的人都是受命于天,你会长命百岁的..."我那时候说了几句漂亮话就溜了出来,心里觉得很古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失态——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死亡了,他自己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只不过多少还抱着一些希冀,所以表现得没有那么绝望罢了...
常老板从来没对我跟常虹的关系发表过什么评论,其实直到他死了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我这个人的,但总体印象应该不错,不然他也不会帮我做业务。如果说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贵人是谁,那应该就是他,我以前从来没有挣过什么钱,也不知道别人对你的财运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其实我不是那种对感恩图报这类东西有很深感受的人,在我概念里,人总是要相遇然后分开,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对不起别人,分开的时候也就不会有太深的遗憾,我把自己能做到的做到就好了,为了别人对我的好就死心塌地地去报答那不是我能够做出来的事——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不是吗?如果个个都要我知恩图报,我一辈子什么都别做就去报答他们好了——现在常老板死了,就像我年前见他的时候我感到的不祥一样,他果然是聪明绝顶的人,甚至能预知自己去日无多,他死的时候会不会埋怨我吊着常虹呢?恐怕多少有点吧,我甚至没有答应常虹跟她在一起试试,可以说非常负心了——我似乎走几步摔一跤都要对不起别人一把,常老板不祥?恐怕我比他更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