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常老板的遗像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他的遗像是他四十多岁时的一张照片,我不用问都知道那时候他春风得意马蹄疾,因为他的头发比我还要乌黑浓密,脸上洋溢出那种样样都心满意足的人才能露出来的笑容,牙齿洁白,嘴唇粉嫩——完全不像他做了那么多化疗以后头发牙齿都掉光,戴着假发假牙,违心地告诉我他的皮肤柔软温润时候的样子。
常老板活了五十七岁,他三十岁生常虹的时候还是穷光蛋一个,而且后面继续穷了一些年,不然常虹她妈妈也不会跟着别人跑了——想不到吧,现在常老板有钱到出汗都金光闪闪的地步,也不知道当年跑了的那个女人有没有后悔,但是她后悔也晚了,像常老板这样的钢铁硬汉绝对不会吃回头草,他甚至不吃草——后面他都没有续弦,一直是光杆一个,把所有家产完完整整交给了常虹。我那时候不太懂,但是我知道常老板在香港做了信托一类的东西,把常虹后半辈子安排得圆圆满满——信托不是实产,而是赚来的钱做出的一种金融行为,据常虹说是为了避税,也就是说除了那些个厂子常老板还给常虹留下了花都花不完的钱,money,实打实的钞票——常虹除了实业,还有金融财产,然后她每周开着车跑到启东给我煮牛肉,煮得不好吃还会被我破口大骂——我开始的时候经常因为这个骂常虹,因为她比我老,因为她比我有钱,因为她死乞白赖地粘着我,因为她甚至不在乎我找别的女人,还因为她挑遗像一点都不现实,搞了太科幻的一张,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哼!"我去给常老板献花上香,嘴里边的难听话顶到了牙齿,因为我总觉得他们罔顾事实——常老板要是那么高兴那么健康,他压根也不会死不是吗?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什么手段都治不了,还给他弄一个像男模一样假笑的遗像,你们这是在骗谁?但是算了,总不能把他死后的样子拍上去不是么?我倒是有心看看常老板死后什么样,但是后面没有顾上——那些天我比常虹还伤心,每天喝得五迷三道长醉不醒,实在没有能力再去看常老板最后一眼——
"我有女朋友,现在还没有分手。"葬礼结束了,有一天我趁着酒醒了跟常虹说。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常虹讳莫如深地说,她这个下贱的样子特别惹我生气,要不是常老板死了这世上她再没有几个亲人,我当地就得给她一嘴巴——你说的这是什么毡巴玩意?别人逼着你去接受三妻四妾也就罢了,人家还没说什么,你自己就上赶着做三妻四妾,你不是贱货是什么?
"三个月。"我强忍着怒火跟她说。
"好。"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就好?"
"不是陪我三个月,做我男朋友三个月吗?"
"呃...不是男朋友,只是陪伴而已,我是别人的男朋友,你搞清楚,这个东西我只能对一个人做一次,所以,咱俩是偷情,是姘头——三个月。"
"好!"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你真的就想象不到一个女人能卑微到什么程度,大姐,你是亿万富翁啊你跑来这么犯贱,你说你不是欠别人抽你是什么?所以就是,越痛苦,越过瘾?我真的不懂这些南方姑娘,米娜也是一样贱,非得我跑出去跟别人乱搞她就舒服了,她就老实了,她就服服贴贴了,我守着她做一个正派的人她就说我得了性病——该死啊这些贱人,你对她太好反而是折磨她,就是得羞辱她,霸凌她,背叛她,整治她,拿烧红的烙铁往她肚子上摁,烫得皮焦肉烂她就开心了——同样的事,我敢对庄倾城做吗?敢对路妍做吗?甚至,我敢对露西做吗?绝对就是咔嚓一声咬成俩段,实践我长久以来那句口头禅,让她们把我求咬了...我不知道,我不懂,我怀疑她们在作贱自己的同时也在作贱我,因为她们拿捏不住我,就拼命让我做个贱人,将来想起来的时候自己痛恨自己——所以,如果不能开心,那就尽量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