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菲勒蒙就了解到了许多关于霍克斯利的事情。
霍克斯利曾是一名军人。他有参战经历,也是一个并非出于本意却杀过很多人的凶手。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被称为将军。
霍克斯利是一个共产主义者。第七次巴黎革命,也就是埃菲尔铁塔事件爆发时,他曾在工人会议上试图建立第二个公社,但最终失败,逃回了英国。
霍克斯利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将最终决战的必要条件定义为食物、卫生和城墙,并且已经全部实现。
霍克斯利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即使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他也坚持将衣服熨烫得笔挺。
霍克斯利崇尚直角。角度是基础,是标尺。他会将一切用数学图表来表示,即使是信仰。
这些评价并没有影响菲勒蒙的判断。
他习惯于用眼睛观察,而非用耳朵倾听。然而,最终见到霍克斯利本人时,菲勒蒙发现,他比传闻中更加非凡。
虽然菲勒蒙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但霍克斯利将军确实是个怪人。
很难从他的外貌上找到明显的特征。他是一位和菲勒蒙年纪相仿的四十多岁绅士,即使在贫困的环境中,他修剪整齐的胡须也透着一股清贫的优雅。
沾满污渍的羊毛外套在其他地方可能会引人注目,但在这里,大家都衣衫褴褛,所以并不显眼。
唯一特别的是他的动作。
虽然菲勒蒙还没完全弄明白,但霍克斯利的一举一动显然遵循着某种规律。这既滑稽又令人毛骨悚然。
大卫·霍克斯利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相信上帝吗?”
菲勒蒙犹豫了一下,含糊其辞地说:“我觉得这不太像是初次见面应该讨论的话题。”
“我还没听到你的回答。”霍克斯利固执地追问。
“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上帝’。”
通过观察来理解他人,并制定应对策略,菲勒蒙的这套方法在英国社会一直很有效。然而,现在,他刚刚与霍克斯利见面。
这种开门见山的,甚至有些哲学意味的谈话方式,让菲勒蒙不得不采取守势。
他的回答非常谨慎。
“我听说你在退役后进入了社交界。”霍克斯利翘起二郎腿。
“你已经完全不像个军人了。”
首先,他很无礼。
毫无疑问,他对菲勒蒙抱有敌意。菲勒蒙不知道这是他说的第几句话了,但他完全猜不到原因。
“‘上帝’这个概念,不应该被区区两个字所限制,不是吗?”菲勒蒙说道。
“这么说,缩小范围你就能回答了?”
“如果你是指基督教的上帝或者智能设计者之类的,我只会重复英国社会普遍接受的观点。你问的应该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如果你是指凯西·奥杰拉德,那么,不,我不相信。”
“说说你的理由。”
菲勒蒙开始感到厌倦。
霍克斯利步步紧逼,他们的对话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菲勒蒙仍然不知道这场对话的走向。
“因为他只是一个屠夫。”
“你用个人的道德观来评判上帝的资格?首先,什么是道德?如何衡量道德?”霍克斯利仿佛抓住了菲勒蒙的漏洞,反驳道。
“你的逻辑没有标准。没有标准就没有秩序,没有秩序就没有目标。没有统一意志的集体只是一群个体,无法发挥集体体制的效率。”
直到这时,菲勒蒙才明白这场对话的本质。
与此同时,他怒火中烧。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菲勒蒙站起来怒吼道。
“天上挂着预示校长胜利的星辰,1054名学生被困在这个黑暗的堡垒里几个月了,而你却在这里跟我玩这种该死的文字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