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他身上缠满绷带,就像木乃伊一样,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问题是之后,你衣服上的油污被点燃了。这种情况通常会被归类为直接烧伤,比一般的火灾更容易造成严重伤害。但幸运的是,你穿的衣服是防火材质的,所以只有油污被烧掉了,没有直接烧到你的皮肤。即便如此,你也算是命大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的衣服是防火材质的。
或许是因为他在焚化炉工作时穿的吊带工装裤经过了特殊处理,也或许与他刚领到衣服时被告知的“石棉材质”有关。
“虽然烧伤程度较轻,但打个比方,这就像你在焚化炉里待了几分钟一样。你可能会出现感染并发症,等镇痛效果消失后,还可能会出现抽搐或休克。”
医生平静地说道。
由于缺乏医学知识,菲勒蒙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他只能根据对方的语气来判断自己的情况,似乎并不太严重。
这很奇怪。
他与普通人只是轻轻一碰就会感到剧痛,但在真正的火焰中,他却安然无恙。他不自觉地把手伸进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他问道:
“我的衣服呢?”
“已经不能穿了。”
对了,医生说过他的衣服被烧掉了。
“我口袋里的东西呢?”
“煤炭吗?”
煤炭!原来那就是煤炭。
多么美妙的音节。他在心里默念着:煤炭,煤炭!
“已经无法使用了,医院已经处理掉了。”
“这样啊。”
他隐隐有所预感,所以很快就接受了现实。煤炭是为了燃烧而存在的。它不可能在烈火中幸存下来。只有像他这样不纯粹的东西,才能在火焰中保持完整。
“除了这个,我们在现场只找到了这个。”
医生向后示意,一个护士拿着一个金属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块黑色的矿石。菲勒蒙伸手去拿,护士将托盘倾斜,让他能够抓住矿石。
即使经过了烈火的洗礼,它也没有任何变化。形状,触感……都和之前一样。正面清晰地显示着发光的数字“8”。
他被那光芒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那么,我晚上再过来看看你。”
“我要出院。”
医生皱起了眉头。
“即使你现在感觉良好,你也毕竟是烧伤病人。如果掉以轻心,可能会危及生命。”
“我要出院。”
医生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会为你办理出院手续。根据你购买的保险,你或许可以报销一部分住院费用,你要确认一下吗?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菲勒蒙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那就当你没有保险吧。”
医生点了点头。
菲勒蒙走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的招牌上,赫然写着“从摇篮到坟墓”的广告语。
他走了几步,医生的海洛因药效似乎消失了,绷带下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尤其是冷风吹过的时候,更是刺痛难忍。他感觉自己像是没有皮肤一样。
“煤炭,煤炭。”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个词。每念一次,他的舌头就如同燧石碰撞一般,迸发出火花。
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每想到这一点,他的胸口就涌起一阵激动。但他心中仍有疑问:为什么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煤炭?
煤炭应该属于焚化炉。除了燃烧,它别无他用;同时,在焚化炉里,它又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火车上竟然装载着如此大量的煤炭,这只是偶然吗?还是说,他见过的每一列火车都装载着煤炭?如果是这样,那如此大量的煤炭,最终会被运往何处?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医院。
“从摇篮到坟墓。”
伦敦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八大“黄色外墙公司”功不可没。所有的工作岗位都是由它们创造的,无数的保险保障着市民的生活。多亏了它们,每个人都能从出生到死亡,过着安稳无忧、一成不变的生活。
他朝着焚化炉的方向走去。
因为他受伤了,所以今天的旷工或许可以得到谅解。或许,他带伤工作的热情会得到上司的赞赏,让他能够在焚化炉工作更久。
话说回来,“赤色司炉”为什么要炸毁运煤火车?他们是知道火车上装载着煤炭吗?还是纯属巧合?
他感到困惑。
一些他平时不会思考、不会提出的问题,如今却接踵而至。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沸腾。那不是热量,而是另一种东西。
那是一种近乎于欲望的渴望,比好奇更加炽热,比求知欲更加干燥。如果非要给它一个名字,那就是——渴望。
他停下了脚步。他知道他们在哪里。
那曾经是伦敦的郊区住宅区,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如果他想去,还是可以去的。他念出了那个地方的名字。
“Mile End(迈尔·恩德)。”
他的舌头感到一阵刺痛,上面沾满了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