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伏在地下,头也不敢抬,也不敢抹去脸上茶汁,只唯唯不敢言声。
程备道:“都司息怒,孝正也并非有意欺瞒,确是不忍都司烦忧过甚。孝正虽处置失当,但这份谨悌之心却是不虚的。此事只从长计议便是,都司也不必责之过甚。”
陈封长叹一声,看了一眼陈肃,转头对程备道:“无患,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必虚言欺你。我这兄弟虽只是我族弟,却是与我自幼一处长起来的,我视他较嫡亲兄弟还要亲近些。昔日我四处征战,他便在我帐下效力,却也颇为得力。只我见他多谋却少断,行事不够果决,少不得多番教导他,却不想到今日仍旧如此。我原知以他性子难以统率大军,原想荐他执掌左骁卫的。左骁卫皆是我旧部,将士们看我情面,自然听命顺从,时日久些,他便也历练出来了。但当今圣上亲口御封,升了秦璧城出掌左骁卫,我便只得荐了他天璇卫都统制。原想我时时提点,他必不致有大谬,他却只报喜不报忧,我也只道他可独当一面了,到今日我才知他竟毫无长进。我...我只悔不该荐他为将,他若在军中为一文职,也不致有今日之事。”
陈封一番话说完,已有些气喘,程备去窗边案上又倒了一盏茶,奉与陈封,道:“都司也不必急,来日再悉心教导便是。日后都司若能出兵,便将孝正与天璇卫带在身边,他日日耳濡目染,自然也能进益的快些。”说罢又踅到陈肃身旁,将陈肃从地上扶起,摘去他头上茶叶,扶他到椅上坐下,道:“孝正,我年长你几岁,今日便代陈都司教训你几句,不知你肯不肯听?”
陈肃道:“程指挥使,陈肃已知错了,在此恭听教诲。”
程备道:“孝正,若是寻常时日,你这般做也算不得大错,你想独自治理天璇卫,不愿劳烦都司,也是你为弟的一番情义。但你须知现下都司处境何等险恶,风起于青萍之末,一风一息,一动一静皆可酿成大祸,何况是这等大事?这事你瞒着都司,到祸事临头之时,都司便仍旧难以知觉,那时非但是孝正你遭难,便是都司也要被你牵累。这难道是你心中所愿么?”
陈肃道:“是,程指挥使教训的是。兄长待我恩深义重,我万不该欺瞒兄长。只我却想不通,这事如何会牵连兄长?”
程备道:“孝正,先时卢太尉安插许多微末官员到你军中,你尚自警醒,怎地生出这般大事,你竟无丝毫察觉?你见那任惠素来便是桀骜难驯,便以为他今番抗命也是他一人之事?难道他便不是受人指使?”
陈肃惊道:“无患之意,是说任惠亦归附了卢太尉?”
程备不答,却反问道:“孝正,你适才说任惠去见你之时,可是穿了铠甲,带了兵器?”
陈肃道:“他是带了腰刀,但那时移防军令刚刚传下,他披甲带刀也并非无因?我却也不能因此便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