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双同志?”
听筒里传来领导温和的呼唤。
祝又又不知自己晃神了多久,哪怕是一秒,都是对赵寅礼职业的亵渎。
她不想也不愿失去,刀山火海也要跟着去,忙有些掩耳盗铃地礼貌应:“啊领导,我理解,我支持,不好意思我在医院打点滴,信号不太好,刚答话就没立刻传过去。”
领导:“唷,病了?那你要多注意身体啊,很抱歉我们赵副营长没能在你身边陪伴,你一个人、辛苦了。
祝双同志,作为家属,我想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要承受的,远比普通妻子要多得多。
无论是日常生活中的琐事,还是遇到困难时的无助,都可能需要你独自去面对、去承担。
也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坚强的家属在背后支持,我们的军官、战士们,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履行使命。
所以借此机会,我谨代表部队向你表达感谢和敬意,并在此郑重询问你本人意愿。
祝双同志,请问你愿不愿意嫁给赵寅礼同志,成为他的合法妻子?”
“我愿、吭吭、我愿意,我愿意的,完全愿意。”
基于前一刻的迟滞表现非常差劲,祝又又这次在听到问句时立即开口作答。
甚至都没来得及细品那问句的分量。
她清了清嗓才后反劲儿,在脑子里复述了一遍问题,赶忙忍住哽咽清晰强调。
而直到听闻领导再次郑重说了句“好的,那就辛苦你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将来还要照顾家庭,照顾你们的孩子……”时,祝又又才确认自己是真有义无反顾的决心的。
电话挂断后,祝又又情绪仍始终无法平静,胸腔里的窟窿被一团火补上了,烧得她有些激动。
她并不知晓会接到这样一通比什么牧师、什么婚礼司仪的问话都要神圣庄重得多的电话。
赵寅礼没跟她说。
也可能那姓赵的也不清楚,他又没结过婚。
也可能……不是每位准家属都会接到,领导只会挑一些不准成的加以确认。
就比如她这种,思想觉悟不够的。
想到自己差劲的觉悟,祝又又立时生出大把触动,暗怪自己在领导面前掉了链子。
万般心情起伏不定,最后只剩下祈祷,或者说祈愿。
她只愿自己那不知几秒的迟滞别对这审批流程-产生什么磕绊影响。
见女儿挂断电话后又哭又笑的,祝妈妈只是忙忙叨叨先替她擦眼泪。
过了会儿才问领导打电话到底干嘛。
祝又又就大概给妈妈讲了一下。
祝妈妈松口气,笑得很通透的样子:“嗐,我就说不是什么坏事儿吧,瞧你刚醒时候吓的那德行,都快三张儿的人了,还跟个小丫头片子似的,就这样儿的当军嫂能合格?
刚我就应该把电话抢过来,向组织揭发你,叫小赵他们领导再考察你个一年半载的。”
祝又又来气:“妈~~!哪有您这样的啊,我就是没经验、一时没进入角色嘛,您就说他单位来电话,多吓人呐!”
祝妈妈:“你接电话的时候也不稳当啊,大傻丫头似的。”
祝又又:“诶呀!你们一个个的总提生孩子生孩子的,孩子生出来倒是容易,可赵寅礼不在家,我一个人咋带啊,这不都是问题嘛,不值得考虑吗?一多想可不就是心慌啦!”
祝妈妈眉眼一横:“怎么就你一个人啦?我和你爸不是人?家里刘姨马姐不是人?你是打算一结婚就出去单过还是怎么着啊?
别说你们这代人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多少都得指望老人帮衬嘛,这世世代代的传统不就是这么点事儿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还用得着我给你科普?真是,说你不合格你还不承认~”
祝又又一听,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之前她受一些精神口号的影响,总在觉得军嫂这一身份伟大的同时,将其过于苦难化,才瞎说八道了那些话。
既然说到这儿了,祝又又就顺势提及可能会跟赵寅礼一起调南边儿去云云。
妈妈听了也没表现出惊讶,就说只要她想让自己陪着,她为娘的就立马一张机票干过去——
“还有你那工作,不也是跟哪待着都一样么,你别看你现在干的劲儿劲儿的,说不上啥时候就心血来潮转行了,所以说人呐,别总把自己框住,得顺应自己不同时期的身份,随时调整战略思维~”
祝又又:“嗤,还战略思维,您这哪儿弄的词儿啊~”
祝妈妈:“你爸的词儿嘛,上回小赵来家俩人聊天儿蹦出来的。
反正我和你爸就还是那个意思,你自己的婚事、人生,都是你自己选,别为了任何事任何人去改变,最主要还是得遂你自己的愿。
还有就是、就算你现在愿意,将来不管因为什么、又突然不愿意了,我和你爸也都支持你,明白妈什么意思吗?”
祝又又明白,妈妈的意思是娘家永远是她的后盾和退路。
但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往前干,登时挺直了腰板,展颜宣誓:“我愿意!现在愿意!将来也愿意!一直愿意!并不想明白您什么意思,哈哈!”
祝妈妈:“德行,甭跟我这儿表决心~”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祝又又心里那皱巴了好一阵的褶子被妈妈抚平了一多半,终于有了胃口,就心情不错地吃了个妈妈亲手扒的大丑橘。
结果她这最后一瓣儿还没咽下去呢,就接到一个看似没什么大不了,可又似乎隐藏着些许不妙的消息。
消息来自堂弟祝匡威:
“二姐,那傻子叫他们家人给接走转院了,我费了不少功夫才跟护士姐姐打听着八卦,说他办了保外就医,犯的事儿好像也没什么影响,身体也问题不大,咋样,他转哪去了还用不用我继续帮你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