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遥低着头,不敢看顾怜的神色。
被砍掉手臂时,他没有立刻昏过去,只是太痛了,痛到他趴在地上起不来。
可最伤心的是,他保护的弟弟,没有立刻上来察看他的伤势,而是环顾四周,一把拉着那个伤了他的凶手,满脸关切:“阿越,你没事吧?”
多可笑,明明是他受了伤,没了手臂。
钟遥无法形容那时的痛楚,他只知道,他的心,就像被人砍了千刀万刀。
而最最可笑的是,直到六喜到来,急切察看他的伤势,却因没有止血药而束手无策之时,顾怜都没有说一句话。
钟遥还记得,自己不过是看到顾怜手上划了个口子,心疼坏了,便把身上的伤药全都给了顾怜。
可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一直护着的弟弟,却不愿意拿出一点点。
那时候他想,可能阿怜用完了呢,可能他丢了呢?可能……
可九喜醒来后,强行从顾怜身上拿出的那瓶止血丹,把钟遥的妄想击个粉碎。
钟遥醒来后,一度以为顾怜会解释,会道歉,可他没有。
既然顾怜想保程越,那钟遥就如他所愿。
只不过顾怜好像忘了,要从这件事摘出来的人,除了程越,还有他。
顾怜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这件事。
是,钟遥受伤后,他确实没有第一时间察看伤势,也没有上前安慰,可那时……
那时……
那时他在犹豫,他在思虑。
顾怜哑口无言。
他算到了所有事情,却忘掉了自己也是导致钟遥受伤的罪魁祸首之一。
可让顾怜最没想到的是,这次,钟遥居然没有帮他遮掩。
宋棯安听完事情经过,脸都青了。
他几步上前揪住顾怜的衣领:“平叔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知不知道,阿遥差一点……就差一点就……”
宋棯安又气又怒,恨不得一巴掌打醒顾怜。
平常也就算了,性命攸关之际,顾怜怎么能袖手旁观!
顾怜垂着眼睛,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事情发生后,他阻止了想要杀钟遥的程越。
可程越伤了钟遥已是事实,便是顾怜再生气,再懊恼,也知道以宋子殷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伤了儿子的凶手。
那时,顾怜观察四周情况,很快便意识到,除了昏倒在地的九喜和受伤的钟遥,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所以,他在犹豫。
若是钟遥就此死了,是不是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可这种心思,他又怎能说出口。
许复节虽然听的稀里糊涂,但也听明白一点,连忙挣扎道:“宋公子受伤的事情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这位公子……”
他已经快被嘉阳派的刑罚折磨得快要疯了。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怒气冲冲的褚平一脚踹晕。
褚平已经忍了很久了。
顾怜不是什么好人,这个许复节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不说为了炮制药奴,逼着穷苦人家卖儿卖夫,便是为了隐秘,发现一旦有人不慎闯入山谷,他都格杀勿论。
钟遥的事情不是个巧合。
褚平是有些怀疑,顾怜故意将钟遥引向那个山谷,想要杀了钟遥。
可既然顾怜不知道许复节出现在那里,那确实有待商榷。
那个山谷周围的百姓,很多靠着打猎和采山中的药材为生,因为他,不知多少人丧命,又有多少人因为失去赖以生存的资源而被迫迁离。
这些也就算了,更恶心的是,他们这些人,时不时下山买些貌美的男童女童,供他们取乐。
变态……
褚平暗骂,比顾怜还恶心。
顾怜不知道自己又被褚平嫌弃了一通,他抬头看着钟遥,语气真切:“你受伤,真的是个意外,我离开篬蓝教已久,许复节也不是我的人,他不会听我的。”
褚平冷笑一声,没说话。
就他和许复节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褚平说出来都怕污了别人的耳朵。
顾怜不知道宋子殷调查到多少。
不过想来他这番说辞也没人信。
顾怜终是苦笑一声,没再替自己辩驳。
他转头看着宋子殷,郑重其事道:“宋掌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困扰他多时,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宋子殷的眸中虽然满是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