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帝瘫卧于床榻之上,面庞扭曲,嘴角歪斜耷拉,眉眼亦是不受控制地歪斜着,往日那神采奕奕、不怒自威的帝王之相荡然无存,只剩一双眼眸还能转动,满是惊惶与无助,身子却如被死死钉在床上一般,动弹不得。
一众宫人匆匆涌入,却都被眼前骇人的景象吓得呆立当场,帐内瞬间乱作一团,唯有进忠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扑到皇帝床前,嘴里喃喃念叨着。
“皇上,您撑住啊……”
营帐内瞬间乱成一团,宫人们惊慌失措,手忙脚乱,连刚打来伺候皇帝洗漱的水盆都被碰翻在地,水泼洒四溅,湿了一地的毡毯。
皇帝此时满心惶恐,如坠冰窟,下意识地想要攥紧拳头,使劲发力,可四肢全然不听使唤。
仿若被一股无形之力紧紧缚住,莫说是抬手,就连动动手指都成了奢望,那手指绵软无力地耷拉着,怎么也蜷曲不起来。
嬿婉一得到消息,心急如焚,连珠翠都不及仔细整理,便匆匆赶来,竟是头一个到了皇帝营帐。
她眸光一凛,迅速镇定心神,当机立断下令封锁皇帝营帐周边,严禁任何人进出,把所有消息都死死捂住,不让一丝风声透漏出去。
“包太医,皇上到底如何了?”
嬿婉莲步轻移,紧挨着床边缓缓坐下,目光紧锁在包太医为皇帝诊脉的手上,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担忧之色。
她眉心微蹙,眼眸中盈盈泪光若隐若现,任谁瞧了都觉得她对皇帝情深意切,焦急万分。
唯有她自己清楚,这副模样不过是精心伪装罢了。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没人能比她更畅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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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太医额上冷汗涔涔,手指搭在皇帝腕间,反复探了又探,那脉搏的跳动时急时缓、紊乱无序,似是一道道催命符。
许久,他身子一软,哆哆嗦嗦地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皇贵妃娘娘饶命呐!皇上……皇上他,中风了!此刻气血逆行,经络阻滞,已然……已然周身瘫软,动弹不得了呀!”
此语仿若一记惊雷在营帐内轰然炸响,刹那间,殿里伺候的奴才们齐刷刷跪地,个个面如死灰,身子抖若筛糠。
“你们这帮狗奴才!平日里到底是怎么伺候皇上的?皇上身子向来康健,怎会毫无征兆就中风了?”
嬿婉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猛地抬手一挥,“啪”的一声脆响,将身旁桌上的茶盏狠狠打翻,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溅湿了跪地奴才们的衣衫,却无人敢动分毫。
紧接着,营帐内此起彼伏皆是讨饶之声,如汹涌的潮水一般。
“皇贵妃娘娘饶命啊!臣听闻昨夜皇上饮了鹿血酒,那酒性极为刚猛燥热,之后又外出着了风,这一冷一热交加,加之皇上近些时日为国事操劳,龙体本就有所亏空,多重因素凑在一块儿,才致使此番变故呐!请皇贵妃娘娘恕罪,臣等定当倾尽所学、尽心竭力,务求医好皇上!”
包太医战战兢兢地说着,其余太医也纷纷跟着附和,磕头声砰砰作响,在这混乱的营帐内回荡不绝。
当今皇上已然年逾六旬,这般岁数的老人,气血渐衰,脏腑虚弱,中风着实并非罕事。
可这毕竟是天下之主,稍有差池,诛灭他们九族都不为过,拉去陪葬都算是从轻发落了。
嬿婉还在盘算着如何处置当下这棘手局面,未及开口,王蟾便火烧眉毛般匆匆赶来,脚步踉跄,差点撞翻了门口的宫灯。
“娘娘,大臣们和诸位皇子都已齐聚猎场,万事俱备,就单等皇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蟾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惶恐。
嬿婉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帕子,那锦帕瞬间皱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良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永琰此刻在何处?速速叫他来见本宫。即刻传本宫口谕,就说皇上昨夜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今日的秋狝大典,便由十七阿哥代为领头狩猎,务必不可延误了时辰,失了皇家威严。”
“是,奴才这就去办!”
王蟾不敢有丝毫耽搁,领命后匆匆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营帐外。
嬿婉莲步轻移,缓缓回过头,目光如炬,直直看向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进忠,须臾,对着他轻点下颌,那动作轻微得近乎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