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皇上御驾离京,远在这塞外秋狝之地,途中竟突发这般惊天大事。朝中大臣本就心思各异,若知晓皇帝龙体抱恙、瘫卧不起,朝堂之上定会瞬间乱作一团。

人心惶惶,政令不通;民间百姓听闻,更会流言蜚语漫天,恐慌蔓延,届时想要稳住民心,谈何容易?

是以,此事必须捂得严严实实,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既要全力维护皇帝的圣明清誉,不让皇室威严蒙尘,又得想尽办法稳住当下局势,一步都不能踏错。

嬿婉筹谋多年,自然不许到了如此关头,还出现差池扰了她的大计。

进忠何等机灵,立即心领神会,忙不迭膝行几步,随后起身,快步紧跟在王蟾身后出帐宣旨。

他身为皇上跟前贴身近侍,平日里随侍左右,甚得圣宠,由他出面传旨,才能压得住场子,让众人深信不疑,不敢生疑。

……

“儿臣给额娘请安。”

永琰一路疾行,刚到皇帝营帐前,便见嬿婉从帐内款步走出。

此刻的永琰尚不知即将有大事发生,还是少年般的模样,满脸洋溢着笑意,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满是对接下来围猎盛事的期待。

他身姿挺拔,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丝毫未觉异样。

嬿婉却面色凝重如霜,眉头紧锁,眼神直直地盯在永琰身上,那目光仿若实质,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起来吧,永琰。你皇阿玛平日里对你的那些谆谆教诲,桩桩件件,你可都还牢牢记在心上?”

永琰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劲儿弄得一头雾水,满心疑惑,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但见额娘神色冷峻,不敢多言,只能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自皇帝悄悄立下密诏,将他封为太子那刻起,便时刻紧盯他的学业功课,帝王心术、驭下之道也都悉心传授了些许。

时日一长,永琰如今连奏折都能批改得有模有样,一些朝堂上的寻常事务也能帮着皇帝料理妥当,自是不敢忘却皇阿玛的教导。

“如此便好。永琰,你皇阿玛龙体突发不适,眼下这木兰围场山风凛冽、条件简陋,实在不宜再久留。即刻起,本宫便要护送你皇阿玛先行回宫调养。这秋狝大典后续诸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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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紧蹙着眉头,神色凝重,一字一句正色说道。

永琰向来极少见到额娘这般严肃冷峻的模样,此刻听闻此言,心头瞬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儿臣遵旨。只是……额娘,皇阿玛到底怎么了?儿臣心里实在难安。不行,儿臣定要进去瞧一瞧皇阿玛,亲眼见了皇阿玛安好,儿臣才能安心去办差。”

永琰心急如焚,话语间满是焦虑与急切,言罢便抬脚要往营帐里头冲。

嬿婉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揪住永琰的衣袖,语气急促又不容置疑。

“没时间了,永琰!你现下必须即刻出发前往围猎场主持大局,切不可乱了分寸。莫要担忧,有额娘在这儿守着,万事皆有额娘担着。快,速速将十五阿哥的马牵来!永琰,你牢牢记住额娘的话,你是你皇阿玛的儿子,更是我的儿子,万不可在此时掉链子,莫要让额娘失望!”

说罢,一众宫人及侍卫迅速围拢过来,半拥半推着永琰往前走去。

永琰满心不情愿,频频回头张望,目光中满是牵挂与不舍,可映入眼帘的,唯有嬿婉那身姿挺拔,矗立在营帐前的孤影,直至那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众人脚步匆匆,身影渐远,喧嚣与纷扰如潮水般褪去,围场迅速沉寂了下来。

风过林梢,沙沙作响,愈发衬出此时的静谧,唯有那几辆马车周围一片忙碌景象。

马夫们神色紧张,手脚麻利地检查着缰绳、车轮,宫人们则手捧细软、药材等物,轻手轻脚又快速有序地往马车里安置。

一切都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怕稍有差池。

没过多会儿,诸事妥当,马车缓缓启动,车轱辘辘辘作响,扬起一阵尘土,便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马蹄声声,似在与时间赛跑,须臾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官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