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遇安笑道:“若论私心,谁会没有呢?只是越是上位者,私心的度就越要控制住。我们的一点欲望攒动,就是千百万生民的水深火热。”
“那贺望北、荀杳儿和孟抗......”顾焱很执着地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孟遇安盯着茶杯中的浮叶,指尖轻晃茶杯,摇起一圈圈涟漪,吐气如兰道:
“望北和杳儿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才,只是她们一个出身贺氏,一个出身荀氏,世家虽然败落,根基依然深厚。社会想要进步,权柄便不可递还给世家。”
“至于孟抗......”孟遇安忽然笑起来,“说来也奇怪,顾中书怎么会把孟抗跟杳儿望北相提并论呢?就因为他是我的亲人吗?”
顾焱亦笑道:“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来陛下雅量,断不像那些土财主似的,满心里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孟遇安微笑首肯:“朕登基前夕,孟青率领白狼坞认祖归宗——但那只是情势所迫下的权宜之计,是为了以‘孟氏宗族’之势镇压各处的勃勃野心,而绝非朕想要把权力留在孟家。”
“微臣明白,”顾焱道,“孟将军至今未有任何爵位加身,陛下的意思昭如日月。”
孟遇安意味深长道:“再说了,孟抗不过是朕的表弟,就算朕真的想要传位于孟氏,为何不传给自己的亲生子嗣?”
这句话似一道惊雷击中了顾焱的心,让他霎时想通了一些事,脱口而出:
“所以,陛下至今未曾诞育子嗣,难道就是为了......”
“为了杜绝公私之争的隐患吗?”孟遇安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顾焱试探性问道:“......是吗?”
“这件事很复杂,顾中书所说姑且算是原因之一吧。”孟遇安草草敷衍,而后岔开了话题,“总之,在如今这样的体系下,未来几十年权力结构即会改变,届时再提国本也不迟。”
“是。”顾焱用一个字结束了自己的疑虑。
不过,孟遇安却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又说了一句玩笑话收尾:
“所以啊,眼下的头等要紧事,就是朕一定要保持身体康健,万万不可如李允琛那般英年早逝了。只要朕活得够久,必将看到改变发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