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隐瞒

牛伯哈哈大笑,皱纹堆叠在脸上,“小伙子,你还真信啊。”

时桉:“……”

牛伯指着前面的房间,“这不有人嘛。”

透过玻璃窗,年轻女人半跪在床边,头压得很低,用力隐藏哭泣。

时桉默念,节哀。

牛伯继续往里,“有家属的,还能来这儿哭一哭,很多人意外去世,没有身份证明、也找不到家属,只能长久冻在这里。”

停尸房里,冷是最直观的体验。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恐惧算不上,但异样感让人不舒服。

时桉扫向排列整齐的冷冻柜,“如果一直没家属认领,会永远存在这里吗?”

“那哪行,咱这儿可放不下。”牛伯拿着板子,登记遗体信息,“太久无人认领的,会联系派出所开证明,拉去火化。”

时桉:“这样的人很多吗?”

牛伯:“算不上多,也不能说少。”

见他登记完毕,时桉问:“放几号柜?”

“十号,刚空出来。”

时桉拉开十号箱,“呕——”

“哎呦忘了,十号刚接了个碾碎的,你放十三……”

话没说完,目前的状态有点棘手。

瘦巴巴的青年蹲在角落,阴暗的环境,还能看到他刷白的脸。

牛伯拍拍他,“小伙子,没事吧?”

之前挺镇定的,牛伯以为他心理素质不错。

“没事。”时桉有气无力,大口呼吸。

牛伯把人扶到隔壁,独自回去放置遗体。

时桉靠在墙边,闭眼深呼吸。

稍微缓和了点,他绞着双手放在腿根,睁开眼。这里和隔壁差不多大,干净明亮,有张上下铺。上铺无人使用,下铺应该是牛伯的床。

除此之外,还有书桌、衣柜,锅碗瓢盆,生活气息很浓。

没多久,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牛伯回来了,捏着两根小雪人冰糕。

牛伯递来一根,“压压惊。”

“谢谢。”时桉一口咬下三分之一,口腔中的血腥气明显降低,“您这儿东西还挺全,冰箱都有。”

“哪用得着冰箱,隔壁那么多箱子,随便放一个都能冻。”

时桉握着冰棍,小半个雪人头还含在嘴里。

脑子里是隔壁十号柜……

“呕!咳咳咳!”

“嗐呀,真不禁逗。”牛伯笑得满脸褶子,“放心吧,雪糕是从正经冰箱里拿的。”

时桉握着“烫手”的小雪人,眼珠转了一圈,“哪有冰箱?”

牛伯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冰箱”门。

墙角的铁皮保险柜,装了满满一箱小雪人。

时桉真服了,“谁家冰箱弄的跟保险柜似的。”

“以前做生意应酬多,伤了胃。太太不让吃雪糕,我就把保险柜改成冰柜,偷摸放办公室。”牛伯话语间都是甜蜜,“现在生意不做喽,我就搬这儿来了。”

“亏您想得出来。”时桉好气又好笑,“还是少吃点吧。”

牛伯笑着摇头,“贪嘴,管不住。”

时桉:“您平时都住这儿?”

牛伯:“这儿就是我家。”

“家”这个词可大可小,至少时桉认为,不该把这种地方称作家。

牛伯猜出了他的想法,一语道破,“不理解我为什么住在这里,嫌这儿晦气,对不对?”

既然是别人的家,就不该有失礼的想法,时桉有点尴尬,“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牛伯说:“你信那些吗?”

“不信。”在时桉眼里,死了就是死了,不能复生,也没转世轮回。

“但我信。”牛伯说:“信人死后还有灵魂,也信投胎转世。”

时桉更不理解了,“那您不怕?”

“你怕吗?”

时桉耷拉脑袋,“我要是不怕,刚才不会是那个鬼样子。”

“非也吧。”牛伯直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你根本不是怕死人,我看你是怕……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