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救援

梁颂晟:“学聪明点,别犯傻。”

“好好跟着你老师。”徐柏樟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见。”

时桉拦不住人,差点急出高原反应。

等钟严风风火火回来,大厅除了冷冰冰的温度,只剩茫然无措的时桉。

小糊涂蛋头发都挠炸了,“钟老师,我真替您拦了,但他们根本不听我的,我、我实在是,我……”

“不用解释,不怨你。”

别说一个规培生了,他俩想做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钟严问:“他们走之前留话没有?”

时桉说:“梁主任让我学聪明点。”

“徐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还让我……”时桉蹭蹭鼻子,“好好跟着您。”

钟严攥拳,“这俩混蛋!”

为了个八百年的人情,

有完没完了?

两员大将的离开,让医疗中心绷紧了弦。人越担心,天气就越不作美。

人刚走俩小时,天开始下大雪。指挥中心试图联系,想安排他们原路返回,但情况棘手,只能进无法退。救援队打算派人接应,恶劣天气又无从下手。

钟严要部署医疗中心的日常,还要时刻关注他俩的情况,好在定位表显示心率正常,也有行动轨迹。

可命运总爱捉弄人,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所处地区再次发生雪崩。众人失去联系,暴雪下个没完,处于安全考虑,暂时无法救援。

钟严的焦虑没表现出来,眼前却有个咋呼的时桉,非要毛遂自荐,自发去找,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时桉不服气,却无济于事,每天的任务还是看孩子,无聊透顶。至于钟严,按部就班工作,稳得像化不开的冰山。

午饭时间,医疗中心门口异常热闹。

钟严找了个志愿者:“干嘛呢,这么多人?”

“省电视台来了批记者,这次十几个人呢,带了不少物资。”

话听进钟严耳朵,只有心烦,“有完没完了,私自采访失踪的还没找到,又添乱。”

“这次于清溏也来了。”

“电视台太豁得出去了。”

时桉插话,“于清溏?那个主持人吗?”

“对呀,就是晚间新闻的主持人,本人长得比电视上还帅。”志愿者很兴奋,“超和善,一点架子没有。”

时桉拔腿就蹿,“我也瞅瞅去。”

钟严拦下时桉,“凑什么热闹,追星啊。”

“我不追,替我姥姥追。”时桉说:“我姥姥是于清溏的粉丝,我找他要个签名去。”

“我让你去了吗?”钟严不放人,“你孩子看完了?”

与此同时,另一名志愿者跑过来,“钟医生,我们接到通电话,有位自称梁医生家属的人找他,怎么办?”

钟严叫上时桉,“跟我去接电话。”

时桉:“......”

怎么不让我看孩子了。

钟严握着听筒,那边传来孩子气的声音,“您好,我是梁颂晟医生的家属,请问他怎么样了?”

钟严:“梁子辰?”

梁颂晟有个小侄子。

“不是子辰。”

“那你是谁?”

对方犹豫,“我、我是别的家属。”

钟严差点忘了,“哦,小未婚夫?”

对方生涩回复:“嗯,是我。

钟严:“有事吗?”

“梁先生他怎么样了?新闻上说的失联医生,不是他吧?”

“不是,他没事,正忙着呢。”

“您方便让他接个电话吗?”

“他没在医疗中心,去下面村子了。”

意料之外,这小孩不太好糊弄,即便钟严给出了很多理由,还是得到句极不信任的回复:“我觉得,您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钟严说:“我跟他十几年交情,他真出事,我有心思陪你聊天?”

对面不饶人,“那你发誓。”

“我以我的人格,再抵上我的职业发誓,梁颂晟非常平安。”

“您叫什么?”

“省院急诊科,钟严。”

“我记住了钟医生,如果您骗我,就、就麻烦您等着!”

钟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嘁了一声,“小屁孩,奶凶奶凶的,吓唬谁呢。”

“为什么骗他?”时桉站在旁边,听完了全程,“你就是骗他了!”

“不然呢,告诉他实话?说梁颂晟已经失联两天,事发地情况险急,我们连救人的资格都没有?”

“身为医护工作者,及时向家属说明情况是基本职责。”时桉义正词严,“家属拥有知情同意权。”

“医生是医生,朋友是朋友,梁颂晟不是我的患者,那小孩也不是我患者的家属。”钟严憋着火,“少给我偷换概念。”

“那也不能骗人啊!您有没有考虑过,当事人如果知道您在骗他,会是什么感受?您想过他得知真相以后会有多难受吗?”时桉咬牙,脸紧得像被风吹干,“您还发那种毒誓。”

“你考虑过,他得知真相会怎么做吗?”钟严的话,像射出去的箭,“大哭大闹?痛不欲生?冲动去找他?也埋在雪里,白搭一条命就对了?”

时桉心有不甘,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钟严:“正因为我考虑过他的感受,才会骗他。”抵上职业和人格为代价,也要骗他。

时桉讨厌他的气定神闲,攥着拳,“您就不担心吗?万一梁主任他真的有什么不测。”

“担心有用吗?”

“作为临床医生,稳定的心态比扎实的技术更重要,越面临险情,就越要沉下心思顾全大局,这是对患者负责。”钟严点着他的胸口,“也是对你这身白大褂负责。”

时桉低下头,憋回去的不服软成了纸。

“除了顾全大局,更重要的是信任。就像在外科手术中,信任你的一助二助那样。”钟严的语气里,有令人向往的坚定和认真,“我相信我的一助二助,同样,也相信他们俩。”

他们是有多年救援经验的医生,面临困难和险情,自救和生存能力远强过普通人。

挺住了,谁也不能出事。

*

来救助中心四天,时桉就看了四天孩子,白天陪他们玩,晚上也陪他们睡。

这间房暖气烧得最热,窗户专门封贴过,时桉却日日睡不好。

从洗手间回来,透过窗外,台阶上坐着钟严,风雪吹偏了头发,像个孤独的守护者。

还说我,他就不怕嘴歪眼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