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拥抱

衣服是干的。

抢救三室,钟严不懈努力,患者脱离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陈曼推门而入,“这儿交给我,你去看看小时。”

“怎么了?”钟严摘下听诊器。

“拉不动。”陈曼摇摇头,“你先过去吧。”

隔壁抢救四室。

患者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眼周微青,口唇发绀,心电监护仪呈现一条直线,已无生命体征。

时桉站在床边,锲而不舍地做心肺复苏,发尾贴在额头,T恤衫被汗水浸透,清晰可见脊椎轮廓。

钟严接过患者的死亡医学证明书,早在四十分钟前,已经宣告脑死亡。

脑死亡即全脑永久性丧失功能,是不可逆的过程,再努力也无力回天。

钟严站在他身后,“时桉,可以了。”

当事人未理,双手叠加,持续胸外按压。

钟严又叫了声,“够了,不要再做无用功。”

时桉仿佛没听到,像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醒过来,不要睡,妈妈还等你回家。”

“我知道你想活着,睁眼啊!”

“快醒醒,不要睡了。”

“时桉,我不想重复第三遍。”钟严的口气,凉的像能溺死人的水,“三、二……”

时桉放开了手,眼神依旧不舍,黏在孩子身上,想把他拉正、扶起,拽下床。

钟严放下死亡证明,“上楼。”

时桉垂着脑袋,跟在身后。

见他出来,王铎立即冲上去,“时哥,咋样了?”

时桉摇摇头。

“草,我再游快点就好了。”王铎赤脚踩在地面,他全身湿透,拎着那双干干净净的篮球鞋,“都特么怪我!”

“不关你的事。”时桉脱下书包,把自己的外套披给王铎,“早点回去吧,别感冒了。”

和王铎告别,时桉跟上钟严的脚步,进入休息室。

白亮的日光灯刺痛眼皮,时桉的脑袋像丢失了支撑力,杵在阴暗角落里。

钟严站在他面前,像没有感情的提问机器,“医学上判断死亡的标准。”

时桉:“心肺死亡和脑死亡。”

钟严:“哪种更被广泛接受?”

时桉:“脑死亡。”

“脑死亡的判断标准。”

“昏迷原因明确,脑干反应消失,无自主呼吸,脑电波消失。”[注]

阳城的天还热,钟严却没了在风雪天里的温柔,“今天哪错了?”

“做不到你那么冷静。”时桉牙缝里挤出不服,“也没你那么冷血。”

“作为急诊医生,你在浪费医疗资源,占用有限空间,阻碍科室高效运转。”

“不好意思,我不是急诊医生。”时桉咬牙,“我就是个破实习的。”

“时桉,是我最近太仁慈,开始对我撒气了是吧?”

时桉嘴上说着“不敢”,态度和行为却处处“大胆”。

“在你眼里,急诊医生的使命是什么?”

“救命。”时桉没犹豫。

钟严质问:“怎么救?随便救?盲目救?认准一个人,没日没夜、不计后果地救?”

“如果今天溺水的不是一个是十个,你先救谁,轻症、病危、重疾?还是哪个顺眼救哪个,这个救不活,别的就得等,等到你不想救为止,对吗?”

时桉不服,“我今天用的是自己的休息时间。”

“当你开始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不会有人关心你是休息还是工作。”钟严说:“他们只知道,你是医生,在抢救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