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站了起来,向江明拱手致意。
“在下马乘风,心中有一事不解,还请江先生赐教。”
江明微笑着还礼:“不敢当赐教二字,阁下有疑惑尽管提出来,在下自当竭力回答。”
“在下心中不解,先生曾说北凉四子手足情深。”
“这份亲情让在下颇为感动。”
“可既然他们感情如此深厚,为何却聚少离多,甚至如今连徐龙像也要远行了?”
江明轻轻敲着折扇,神色凝重地开口道:“世人常言皇家富贵,令人艳羡。”
“却不知位高权重之人,往往身不由己。”
“权势与地位,不仅是财富与荣耀,也是一副沉重的枷锁。”
“譬如这徐凤年,虽贵为天下第一异姓王之世子。”
“但自幼历经生死考验,危机重重。”
“顶着天下第一纨绔的名声,虽平安长大,却从未远离险境。”
“徐家本有四兄妹。”
“长女徐酯虎,远嫁江南名门卢家,看似婚配,实为政治联姻。”
“嫁的,还是一名病弱之人,不久便守寡,凄凉至极。”
“次女徐谓熊,长期滞留在稷下学宫,名为求学,实为受困。”
“她才华卓越,且擅长兵法剑术,黎阳忌惮她掌控北凉铁骑。”
“因此将她名义上送至学宫,实则是拘禁。”
江明说到此处,转头看向马乘风,继续解释道。
“最后则是徐凤年的幼弟,四子徐龙像。”
“徐龙像生来体质金刚,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沙场上战功赫赫。”
“然而他心智纯良,心思如孩童般单纯。”
“北凉军中不少人希望他继承大统。”
“为确保北凉不生纷争,他只能被送离北凉。”
“这与北凉的安宁又有何干系呢?”
马乘风疑惑不解,这时一旁的一位老者开口解释道。
“这位小兄弟年少,不知其中的纷争险恶。”
“支持他的人未必是真心佩服,更可能是看中他的单纯易控。”
“一个心思简单的人,自然是各方势力的最佳傀儡。”
“如此一来,徐凤年若欲继承北凉之位,阻力便更大。”
“届时,双方势力相争,必致北凉分裂。”
说到这里,老者不禁叹息一声。
“最是无情帝王家,身为异姓王族的徐家四子。”
“在权力的争斗下仍能亲爱如初,实在让人感慨。”
江明见他话语沉重,显然感触颇深,忍不住侧目问道:“这位先生似乎感同身受,不知尊姓大名?”
老者微微一笑,摇头道:“无名小辈,不值一提,还是不提为妙。”
说完,他不再多言,自顾自地朝三楼雅间走去。
江明见他如此,便也不再追问,目光却在他背影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人衣着华贵,气度非凡,身旁似有护卫护持,呼吸却带着沉重,显然并无武功在身。
江明心下了然,已猜出他的身份。
然而,既然此人不欲自报姓名,江明自然也未揭破。
目送着老者消失在楼梯口,江明转身,继续开口道。
“手足情深,却不得相聚,这常是世间最大的痛苦。”
“徐家虽有深厚的兄妹之情,终究难得团聚。”
“相比于平凡人家兄妹常聚的温馨。”
“他们的相聚,竟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
同福客栈三楼雅座上,一只纤纤玉手慵懒地搭在栏杆上。
黑色的木栏衬得那白皙如莲的手臂更加莹润动人。
玉臂旁是一顶素白的帷帽,白纱垂落,遮住了佩戴者的容颜。
忽然,帷帽中传出一声轻叹。
这叹息声来自邀月。
此刻的她已听得入神,听到江明讲述北凉徐家四姐弟情深义重之时。
心头似乎被触动,忍不住轻轻叹息。
叹息过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怜星。
怜星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楼下的江明,眸光流连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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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姐姐的目光,怜星猛然转过头,垂首不语。
两人都戴着垂纱帷帽,看不清对方表情。
可邀月却能感觉到,怜星此刻微微低头,似有羞意。
邀月心中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禁又轻轻叹息。
对于邀月的叹息,怜星并未感到意外。
自从来到七侠镇后,这样的叹息已成常事。
多到怜星不仅习惯,连邀月自己恐怕也已习以为常。
邀月的帷帽下白纱轻动,似乎欲言又止。
话到嘴边却终究没出口,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叹息中似带着几分愧疚与怅然。
叹息之后,邀月再次转头,将目光投向台上的江明。
听到姐姐的叹息,怜星也默然转头,继续注视台下。
不知为何,此刻怜星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消息。
听说塞北某处终年积雪的冰山,最近开始消融。
有人还说,那座山上的花,或许将要盛开。
就在江明继续讲述徐家姐弟的故事时。
二楼雅座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盯住了先前那位上楼的老人。
在老人解答马乘风疑惑之际,这双眼睛便已注意到他。
“没想到连他也来了,看来这位江先生的评书已传遍天下!”
说话的人摸了摸唇边的小胡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是谁来了?”对面的贵公子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