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六月合上了日记本,她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佟仁。六月不知道别的儿女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会不会生气,反正六月对佟仁的恨是加了一层又一层。六月每看一次日记,就坚信自己一回,每次她都原本想为佟仁开脱,可是,次次不但没有开脱成功,反而新仇旧恨都又一起涌上心来,让六月久久不能释怀,所以,六月不愿意看日记。其实六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也时常在想:佟仁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他自己的生活圈子,他的好与坏和她们无关,她,没必要去考虑佟仁,也无需在意他,就当他是高秀枝身旁的一片烂泥地,一段臭水沟,等待着他的消亡....可是,说来说去,佟仁在没有消亡之前,唉,还得生活在六月的范围里,挥之不去。所以即便是过去了二十个月,她们彼此没有通过一个电话,没有见过一面,佟仁却依旧时不时的在家里大骂高秀枝和六月,比如他喝了酒,比如他不痛快时,还比如去年十一。去年十一,六月的大舅高秀山一家来了滨海,确切的说,他们只是路过滨海,刚好六月也在滨海,六月便请她大舅一家吃了顿午饭,六月强烈的邀请她大舅在滨海住几天,可是,八十一岁的高秀山执意不待,吃过饭就走了。就是这短短的一顿饭,两个小时的时间,佟仁通过别人知道后,跳着脚的对着三月把高秀枝和六月又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我回去给他送点饺子,谁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我大舅他们来了,还和咱们吃了顿饭,把他气的!溜溜骂了半个多小时——他堵着门不让我走,把我气的!他骂的可难听了,骂够了,才放我出来。妈,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们这些,怕你们听了生气,但我看他像要疯了,你们这两天最好别出屋了,省得在马路上遇见他,我看他是要失去理智,你们一定要提防点儿。”三月从佟仁家出来后,特意跑来告诉高秀枝,那时候高秀枝还在六月家住着,从去年正月初三到十一,整整八个月过去了,佟仁连一个电话都没给高秀枝打过,当然也没给六月打过。
“谁嘴那么欠啊,和他说这个干啥?”高秀枝听后恨恨的说道 ,她坐在沙发的角落里,脸上挂着委屈和恼怒,她是为自己没有做错事而被冤枉了的委屈,还有对佟仁和“告密人”口若毒蜂的恼怒。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依旧这么恶毒,这么嚣张,且丝毫没有悔改。”六月对高秀枝说。不用问六月都知道佟仁藏獒一样在家里发狂的模样,那是一只七十七岁的让人生畏的又束手无策的藏獒,六月真恨不得他发狂时突然脑梗倒下去...就因为佟仁和高秀枝关系的交恶,六月的大舅高秀山一家可算是倒了霉了,佟仁从四十岁起就彻底和他们断了往来不说,从那以后,他还不断的三令五申的给六月她们下达着最高最狠的指示:
“你姥姥家的人要是敢踏进滨海半步,我就打断她们的腿。”佟仁说这话时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六月到现在都忘不了。所以,三十几年了,高秀枝的娘家人几乎没有登过她家的门,连高秀枝的母亲,这辈子也只到过她家一次——那一年,高秀枝六十七岁的母亲和她妹妹高秀叶,连火车带汽车一共倒了五次,坐了整整一天才到了高秀枝滨海的家,六月记得,那次她姥姥在她家待了一周,就那七天,佟仁还撵了她们两回,她姥姥还亲眼目睹了佟仁和高秀枝高秀叶打在了一起的情景…
“那次我可没吃亏,我狠狠的照着他的肩膀打了两拳,你姨也踢了他几脚,真解恨。”多年后,高秀枝说起这段往事时,已是一脸的平静,可六月对佟仁的恨却又深了一层。不仅是这样,佟仁年年回他们老家两次,他回去给他的父母上坟,和他的侄女外甥要账,但他却从不去高秀枝的娘家,也不去看看已经逐渐走向耄耋之年的他的岳母,三十几年都没有去过。更有甚者,连在老家的路上遇见了高秀山家的任何人,佟仁都会趾高气昂的昂起他那颗令人生厌的头颅并趾高气昂的假装和她们错过...可是,断了往来,断了错过,可断不了这些年里,高秀枝她妈和她哥还一直生活在佟仁肮脏的嘴巴里,六月都恨死佟仁了。
其实不用三月说,六月她们出去也要看好时间,六月每次回滨海,出门前都会仔细的算计着佟仁出来的时间——他们住在同一片辖区,拥有同一个早市,同一个活动中心和两个微型超市,而且六月的房子离佟仁家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没办法不遇上。六月怕遇上佟仁,她怕他在路上发疯当街大骂,怕他打上门来拳脚相加,更怕他失去理智不顾一切….所以六月每次出门时都仔细的算着时间。好在佟仁有着相对固定的放风时间和地点,他一天只出来两次,六月能尽量的错过,可即便是这样,每每路过佟仁常待的地方,六月的心还是慌成一片,听到和佟仁类似的说话声咳嗽声,六月也还要哆嗦几下,她们,从小就被佟仁吓破了胆。
小主,
说实话,六月她们姐仨憎恨佟仁,对谁她们都勇于承认这一点,她们心里他不配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友,不配!但高秀枝却对他不离不弃,屡屡原谅,这让她们在无奈的同时,也捎带着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