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过几天回川州不?”二零一三年清明节的前夕,饭桌上佟仁对高秀枝说。虽然他们俩有二十多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是的,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们俩一句话都不说,他们俩就像两个前世结仇的哑巴今生被迫的捆绑在了同一个屋里,屋里没有一丝温情,却总有缕缕的怨气挥之不去。但近两来年,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他们俩偶尔也会冒出一两句来。
高秀枝没有回答,她不急不慢的吃着饭,六月看了高秀枝一眼,她肯定她听到了,佟仁说话一向高门大嗓,如果在开着电视的夜晚,他在一楼说话,三楼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回不?要回的话,下礼拜一走。”见高秀枝不答,佟仁又问。川州是他们的老家,那里生活着他的弟弟,他的侄男外甥女,她的哥哥妹妹和她的侄男外甥女,佟仁每年清明和春节都要回一趟老家,他给他的父母兄妹去上坟,还有回去要账,佟仁借给他侄女外甥的钱很多年了,总也要不回来。高秀枝还是没有回答,佟仁看了看六月和大卫,又说:
“你不回的话,我自己回去了。”说完又站了一会儿,见高秀枝还是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便悻悻的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妈,你刚才没听到他问你话吗?”一会儿,客厅里只有六月和高秀枝俩人了,六月小声的问高秀枝。缘于父母关系恶劣的缘故,六月从小就养成了说话小声并小心翼翼的行为。六月嘴里的他,指佟仁,六月她们家有些特别,她们平时很少和佟仁叫爸,她们背后说起佟仁的时候,都是用“他”来称呼。
“听到了。”半晌,高秀枝说。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没什么可说的。”
“哦,可是下次他要是再和你说话,你最好答一句,尤其是当着我们的面儿,不然,我们也会尴尬的,而且,你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六月说。说实话,高秀枝的优点不少,比如吃苦耐劳,省吃俭用,可她的缺点和她的优点一样多,比如说话不分场合不给人台阶下等等,也常常当着大卫和那军他们的面,对佟仁不屑一顾,有时候看的六月很是别扭。常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话很对,高秀枝确实也有她的毛病,因此六月也常常劝说高秀枝。六月觉得,既然她们俩都不想离婚,彼此的态度又较以前有了很大的缓和,就应该放下过去努力往前,不说把现在和未来的日子过的有多好吧,至少能弥补下那些曾经失去的也再无法挽回的岁月。
“他问了,我就得说啊。”高秀枝说。
“他都问你三遍了,你还不说?”六月疑惑起来。“你平时老是说他一句话也不和你说,你看,现在他和你说了,你又不接茬,那他下次还怎么说啊?”
“爱说不说,我又没求着他。”高秀枝眉毛一挑,满不在乎。
“呵呵,那你还老挑他,你看,他说话你不答,你说话他又不答,这多别扭,主要大卫还在跟前儿,他看着也会不舒服的,我觉得既然你们想好好过,就都拿出个好的态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