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替别人做决定,这是刚入城时小黑教我的。
如果小黑想离开,那我也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吧。
由此我只需要做好职份之内的事情。
还有,在某一天,送走小黑。
在此之前,我会心安理得的,对他莫名其妙的善意和脾气照单全收,
日复一日吃他做的饭,数落他的小缺点,还有被他冷冰冰的脾性气笑。
这样的时间过得真的很漫长,
漫长到我曾经以为,它永远不会结束……
城都在小黑离开后破天荒的召见了我一次,
他说问我——会不会有幽城城空一日。
我笑了笑说,“怎么可能,我不是还在。”
城都语塞,想来他也觉着给我的嘉奖实在不够,但又拿不出什么有新意的。
我见他尴尬,忙打了个圆场说,
“没事,等你走了,我就升城都了。”
他顿了顿,说我真的很不会说场面话。
我觉着好笑,我每日对城中客说的场面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只是他这么大人了,还是我上级,我有什么必要糊弄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幽城永无城空之日,他明明晓得,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Chapter8晦明
一声惊雷,打破了遥远的思绪。
一城大雨,浇灭了心头燃起的一点热。
我忽而有些沮丧。
天地茫茫,忘却来路,也没有归处的,始终只有我一个罢了。
只有慢慢习惯,然后,变成这幽城的一部分。
这是“我”替自己做的选择,
我有些懊恼,觉得从前的自己一定是个傻子。
此时此夜,独立寒风,竟惊觉心中的想法变得幼稚。
又或许是我向来便是如此。
幽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红衣姑娘送来个戴斗笠的人。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
她朝我点了点头,当着我的面对那戴斗笠的人叮嘱道,
“汝乃心甘情愿洗尽前尘、焚了过往未来的命簿留下。
我受汝之托付,提醒汝需得长长久久的留在幽城,尽心辅佐小白大人。”
我眉心一跳,这话说的,感情和当年一样。
我倒是不介意,但现在幽都不会把这个发展为拉人头的话术了吧,
骗一个小鬼头,这就有点不道德了。
红衣姑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
“小白大人不要多心,这人选是城都大人按照幽都律例选的,不是非法所拘。”
额,被她看穿了。
我拉过那戴斗笠的小鬼头,朝那红衣姑娘道了声谢,客客气气的把她送出城。
那小鬼头朝我行了个礼,“小白大人。”
我步伐一颤,似是听到了晴天霹雳。
我伸手轻轻摘下他的斗笠,是好看的骨相。
他淡淡的瞧了我一眼,薄唇轻启,
“白,从今天开始,我负责引灵。”
我揣在衣兜里的手抖了三抖,
“你,有名字吗?”
他顿了顿,“城都说,我有职份而无名姓。职份,约莫是黑大人。
今后你负责送客,我帮你引灵。”
我看着那张熟悉且欠揍的脸,心头却没了一点脾气。
“白,我生的很吓人吗,你怎么不说话?”
我心头一塞,从兜中掏出来一个快要被揉皱的布条,
“你,背过身去。”
他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是介于我的淫威,还是转过身去。
我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挑起他的发丝,用那红布条高高束起。
“白,你在做什么?”
“洗尘礼,你今日不许摘下。”
他轻轻摸了摸我打的发带结,出奇的没有反驳。
“谢谢。”
今日的小黑很听话,听话的就像刚入幽城的我一样。
我明白,他已经不是幽城客栈离开时招呼都没打一声的黑大人了。
不知道为何,我竟替他难过。
和小黑并肩走在幽城内,我向他介绍着幽城的地貌、风物和工作流程,
小黑听得很专注,在走到客栈前那棵枯死的梨花树前,
他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白,你为什么冷着脸,是不开心吗?”
我朝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说什么呢,白大人我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今后你和我同住幽城客栈,好好工作,大人我亏待不了你。”
他闻言,微怔的看了我一眼,旋即学着我的样子,
牵动唇角,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我点点头,“这就对了,咱们幽城的灵嘛,就要开开心心的。”
我推着他进客栈去收拾,说待会做饭给他接风洗尘。
今日的小黑心思不深,单纯的就像是刚来幽城客栈的我一样。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酸酸苦苦的,比吃了梅子还要酸一万倍。
年岁大了,就容易心软。
风一吹,差点要落下泪来,
好在他同我不熟稔,什么也没发现,
否则我以后还怎么端着白大人的威严指挥他做事……
Chapter9霏雨
小黑生火,我下厨做了鲜蔬羹,煮了壶姜茶,还炸了一小碟花生米。
他没有蹙着眉问,“今日就吃这些,难道你一个人时就是这样糊弄过去的?”
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淡淡的抿了一口粥,夸我的厨艺不错,
我笑了笑,告诉他以后他买食材,生火,我做饭。
小黑顿了顿,说他也可以做饭,不如轮着来。
还好,他没有向从前一样怼我,说我做的菜清汤寡水,庖厨之事还是交给他算了。
小黑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白,你怎么不吃?
还有……你总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么?”
我沉吟许久,将粥一勺一勺吞下,生怕自己会发出哽咽的字节,
待到粥几乎快要见底,我缓缓看向他,
“小黑,将来若这幽城你待累了,就来找我……听个故事吧。”
“白,你不必试探我的决心和毅力,城都派我来,我就定会成为你的臂膀。”
他不明白,而我也不会在当下告诉他。
如某人所愿,我不会替他做出选择。
我给小黑添了一大勺粥,
“当然,我相信你。”
窗外的雨停了,我朝他莞尔一笑。
风倏忽拂过院落中的枯木,似在叹息,
“但如果你想听,故事永远都在。”
风吹动他的发带,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逸,
烛光下,他轻轻点头。
雨后,院里的枯木旁生了一棵幽草,
在雨水的浇灌下,慢慢发芽。
尾记
一明一晦,枯木犹春。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