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上篇)(脑洞番外)

鸟雀在黑夜里嘶鸣,迷雾遮住了眼睛,何时才能从此重苏醒?

为了找寻答案,寒鸦唱晚之时,旅人在昼夜的疆界徐行。

--题记

Chapter 0

零纪元3000年,蓝星人陷入休眠,芯片工程师江焉正在修复芯片控制系统。

在距离修复倒计时一个小时零六分钟时,实验室的系统检验到有不明人员进入。

“叮咚”,实验室外的红色警报铃响起。

江焉怔了怔,这是他改装的门铃,从来没有同事无趣到去按响。

但就在他专心致志修复系统的此刻,铃响了。

江焉轻轻敲击着键盘,几乎不假思索的按出了“OPEN”。

银色的门缓缓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女士走了进来。

胸前没有挂实验室的铭牌,很显然,她是外来者。

江焉透过玻璃的反光观察她的神色,神情温和,淡然又疏离。

大抵他是这个实验室唯一没有陷入休眠的工程师了,

他无需怀疑她会来询问她,又或许这位女士本来就是来寻找他的。

他按下“SAVE”键,转动椅面,朝向她的方向。

“您好,我是蓝星日报的主编白露,请问您是江焉博士吗?”

她刚好开口,免去了他的说辞。

他保持着良好的素养,温和的点头,“是的,白小姐。”

白露试图向他解释,“江博士,我知道今天是蓝星公休日,公众应该在零点前居家休息。

但我近日处于失眠状态,并非主观意愿上想调查蓝星芯片的事情,请您谅解。”

江焉摘下眼镜,轻声道,“不用紧张,我并没有怀疑白小姐的来意。”

他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道,“以及,请称呼我为江焉就好。”

白露摘下口罩,塞入右侧口袋中,朝他轻轻点头,“好,江焉先生。”

江焉看了看实验室的时刻表,启唇道,“白小姐,我有半小时的时间,请简要表达你的诉求。”

白露取出一本记事本,撕下一张便签页,写下一串数字后递给他,

“这是失序周期。我想要正常进入睡眠,江焉先生。”

江焉接过便签,扫了一眼,“白露小姐,如果压力过大,建议你去咨询心理医生。”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压力,就是单纯失眠,但我现在认为可能和芯片问题有关。”

江焉抬眸看向她清隽的脸,“嗯,依据?”

“恰因为没有逻辑可循,且我确认自己在种植芯片之前很少失眠。”

江焉思索了片刻,“所以,你在做猜想,然后请我验证?”

白露点头,“是,你是芯片的研究人员,且是已知唯一处于清醒状态的蓝星人了。

近日我被困在梦魇中整宿睡不着。像是20分钟内过完了一生又一生,想要苏醒却毫无办法。”

江焉轻轻敲击了一下“AUTO”的按键,数以万计的蓝星人芯片进入自动修复进程。

她看向不断升高的蓝条,轻轻蹙眉,

“自动修复功能吗……

一个按钮,操控着千万人的生命进程,江焉先生可真像造物主。”

江焉眸光微动,“白小姐是在羡慕我这样的人生吗?”

白露怔了怔,“我只是觉得,作为蓝星的生命个体,在芯片控制系统面前还是脆弱而渺小。

而江焉先生,我不太了解。

但感觉……你的人生应该是旷野吧,比普通人看的更长远,更清醒,有机会探索那些蓝星之外的事物。”

他唇角微勾,耐人寻味的一笑,“旷野啊……

很抱歉,只是日复一日的研究呢。”

他的指尖轻点鬓发,“这里,被植入了一颗像星状芯片,用来读取记忆,同时也监测我的思想与行为是否忠诚于蓝星的意旨。

他微微侧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与清澈气质不符的戏谑意味,

“结果是当然的,不过,谁知道呢?”

白露看向他,似乎有些悯然。朱唇轻启,

“我没有在蓝星法条中读到过关于星人记忆读取权限与资格相关法条。

但主观而言,我认为这种限制与监测是违背蓝星人自由与尊重隐私的道德原则的。”

江焉适时的放缓语气,自我调侃道,

“蓝星希望我是透明的。而我不是透明的,所以有的时候情愿选择不想。”

白露会心一笑,表示理解,“江焉先生很风趣。”

江焉想起了老友,淡笑道,“我朋友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其实我的生活本质上也并不值得白小姐羡慕。自由是相对的,而白小姐相对我而言是自由的。无论如何,希望有安慰到你一些。”

白露看向江焉,轻声道,“诚如你所言……我该庆幸自己有相对自由。

然而诺大的蓝星,居然找不出质疑芯片管理条例的人。其实我并不相信没有人怀疑过芯片修复过程中存在风险,只是以普通人的能力目前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大家把害怕面对的一切留给了决策者和工程师面对,仿佛这样就能把失败的风险转移。”

小主,

江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向智能腕表,“白露小姐,请到我身边来,我可以替你初步筛查一下芯片问题。”

她朝他所在的实验台走去,将附近的一个纯白色旋转椅推近,坐在他的对面。

江焉似乎启唇对她说了什么,她出了神,却没太听清。

只是见他取出了一枚探测仪,有些好奇朝他的方向探了探头。

他见她毫无动作,犹豫了片刻,“头发。”

秋离愣了愣,拿出手腕的发圈将长发束起。

江焉取出探测盒里的金属贴纸,他侧身,想要帮她贴上。

她垂落在肩胛的刘海遮挡了右侧的脸庞,江焉的手顿了顿,

但还是用指尖轻轻挑开她的发,别在她小巧的耳后。

他观察到她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痣,江焉敛回了目光,将金属贴覆在她的太阳穴上。

白露轻轻合眼,似乎不太适应芯片记忆被读取时抽离的微痛感。

江焉将手腕收回,拿出仪器的数据显示屏,开始输入指令并进行记忆分解。

他戴起眼镜,专心致志的读取数据,分析她的记忆和情绪波动曲线。

直到无意间看见她额头上的汗水还有眼角含着的一滴泪——

江焉中止了微型筛查,暂停仪器,伸手将金属贴取下,给她敷上了冰镇额头的凉贴。

“放松,没事了……”

白露的意识慢慢回归,她揉了揉额头,缓缓睁开双眸。

而他沉静的面容映入眼帘,“完成测敏了,白露小姐,系统数据显示你所载的芯片的情感敏锐度阈值异常,要高于正常蓝星人数据。”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并用她能理解的话语解码,

“你的记忆宫殿,似乎藏着风笛先生的诗——

‘予你温柔与疼爱,也予你敲打与伤痛。

折断白鸽的翅膀剥离原本的根骨,再赋予新的预设和思想。

从此,爱是警醒,是督促,是不可逾越的红线。”

白露的眸光轻轻闪动,似乎被触动了难以捉摸的情绪,她便这样安静的看着他。

她的面色明明平静而从容,江焉却联想到了方才她在潜意识状态中眼角藏着的泪,怕她下一秒就要哭了。

是故他的心情有了起伏,言语中辨不出是温和还是冷静,“很难过吗?”

白露迅速地整理好情绪,实验室灯辉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的眸光顿时清亮起来,“也没有……找不到可循的逻辑,也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我过敏了。”

他认真的看向她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歉,“抱歉,白露小姐,以蓝星现阶段的科技水平,探测仪显示的数据无法全然呈现记忆本身。

因此刚刚我说的故事并不一定代表你的真实记忆。无意唐突佳人,请你不要因此伤心。”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你的芯片具有自我迭代的能力,请问白小姐介意我将芯片取出进行拷贝和研究吗?需要大约十分钟,在此期间,我会尽量保护你的安全。”

她若有所思,“你要拷贝我?”

“是,如果你允许的话。”

她笑了笑,“我可以拒绝吗?”

江焉思索了片刻,道,“可以。”

白露调整了一下旋转座椅的高度,让她的视线刚好与江焉交汇,“如果不着急的话,我想再了解一下关于芯片的事情。”

他一向保持着良好的素养,彬彬有礼的答应了她的诉求。

红色警报灯亮了一下,芯片指数下降了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五。

江焉输入了一串指令,蓝条缓缓上升。

他目光有些闪烁,看向白露,“稍等,我此前有所隐瞒。

因为我以为白小姐应该理解蓝星关于‘戒备’与‘暗示’的约定俗成,但似乎并非如此。”

他指尖轻动,按下某台设备的静音键,“取芯片这件事不是我的职责,但同为蓝星公民,我有道德义务将风险和益处告知于你。”

他继续敲击键盘,蓝球公民芯片的蓝条指数不断攀升,

“白露小姐,取出芯片没有绝对的概率保证个体的安全。你的芯片特殊,再植入时可能会发生故障和排异反应。

但如果幸运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修复一些芯片漏洞,完善芯片中综合指数的不足。”

“请务必不要调整我的芯片参数。”她斩钉截铁道。

“我从直觉上信任您,江焉先生,但理智上,我并不认为蓝星此刻存在可信赖的人物。”

江焉垂眸,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抬眸道,

“我用‘零’帮你拷贝一份。”

前言不搭后语,白露敏锐的觉察到他似乎有意在绕开记忆芯片的监测。

他没有完整的说接下来的话,而是直接将一个头部仪器戴在她头上,然后轻声道,

“我测试过,对脑部没有损伤。”

他下意识的帮她拢了拢头发,做完之后才意识到举止过于亲密,幸而她已陷入了黑色的记忆空间中。

滴——

阳光洒了进来,而她睁开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记忆读取中,正在切换第一视角)

1

滋滋滋滋……

“风轻飘过,揉碎白玫瑰,一片一片……”闹铃响了。

伸手按掉闹铃,看了眼手机,本纪元5000年。

手机弹窗消息,“白,10点,蓝都研究中心见。——许妍”

作为东部代表团的特邀研究员,我们被允许在蓝都自由活动。

穿行在蓝都的街巷里,高楼林立,也不乏生活的烟火气息。从酒店到研究中心的路上要经过一个繁忙的早市。工艺品琳琅满目,摆摊的商贩从室外蔓延进室内。

我在人群中穿梭,拥挤的人流中差点碰到一座雕刻的金色神像。

后来者熙熙攘攘,那神像被衣角和背包剐蹭的摇摇欲坠。

我转头伸手轻轻扶正,却发现太重了几乎要扶不稳,便转头呼唤那老板——

不巧他在照顾怀孕的妻子,并未注意。

此时,过往的游客摩肩接踵,不知谁又撞了一下,我顿时失了支点,手肘擦过地面,那神像也顷刻倒下,碎裂在地。

老板娘闻言而来,我心中有些忐忑。

用简单的蓝都语和手势解释刚刚是在扶着这座神像,奈何没有获得应答。

许是怕承担巨额赔付,我的语气多了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那老板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并未追责。

夫妻两看了看我的脸,用东部郡的语言和我交流起来。

原来,是同乡……

我心中百味交杂,还好没有被用最深的恶意揣度。

唉,毕竟好事没做圆满,心中还是感到遗憾和抱歉。

我检查了一下神像的裂纹和缺口,给了老板一张名片,告诉老板如果需要修复,可以随时联系我。

老板和蔼的笑了笑,说碎碎平安,不用太记挂。

总之此事成为一个早晨的小插曲。

今日蓝都中心没有需要我配合的重要会议,妍姐约了我喝咖啡,但Boss一个电话过来,还是逃不过被调去做访谈记录。

她临走前叮嘱我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蓝都最近有些动荡。

妍姐走了后,我有些百无聊赖,坐电梯直达三楼,想要去找阿瑾叙叙旧。

人还没有见到,却瞧见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

江嘉言,未来科技领域的翘楚,我阅读过他的一些学术专刊成果,还有一些他本人访谈的片段。

怀着一丝崇敬与好奇,我一直想亲自去拜会他本人。

江嘉言似乎腿脚不便,根据新闻报道应该是在雪郡走访的时候卷入了某场车祸中,还好人没大事。

我有些唏嘘,这些精英人物还真是不容易,伤还没有痊愈就得继续活动,飞到千里之遥的蓝都参加论坛。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上前聊表关切。

而他的随行人员忽而涌了上去。

其实也并不清楚是否是工作人员,只能看出开他们交谈的很专注,他眉头轻蹙,似乎遇到了难题。

我停驻在扶梯口的室内绿植前悄悄打量他,他的声音清澈,却夹杂着一丝矛盾和无奈。

只迟疑了刹那,便有穿着安保人员制服的魁梧男人走过来,将“他们”与江嘉言强行分开,并用枪警告其闲杂人等不许在研究中心聚会。

窗外风簌簌吹过,我忽而听不分明,只是有些好奇江嘉言会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玻璃窗外漏下一束阳光,落在肩胛,我看向窗外了风景晃了神。

便是在那略微走神的一瞬间,人群里传来喧闹和推搡的声音,似乎是随行人员和安保产生了肢体冲突。

电光火石间,事情走向了预料之外。

嘭——

一声枪响,子弹穿透胸口,安保人员应声倒下。

我颤栗了,浑身毛骨悚然,脑海中忽而回想起妍姐对我的叮嘱,

“最近不太平,别乱走。”

回过神来时,不禁担心起办公区域的阿瑾。

大脑此时开始飞速运转——

是谁开的枪?

江嘉言和他的秘书几乎不可能,而安保人员用枪自杀的可能性也较低——那就是有随行人员夺走或误用了安保人员的武器,而枪走火了。

我暗自心惊,这件事情发生在蓝都研究中心,又与公众人物在现场,怕是不能善了了。

我一面担心着江嘉言的处境,也担心这件事情是否有人在背后操纵,妄图破坏蓝都和东部郡、雪郡近日的谈判。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还来不及细思,一群全副武装的安保将江嘉言和那群疑似随行人员的人们团团围住。

他们全程带着蓝牙耳机,似乎在和谁保持沟通。

几秒过去,领头之人挥了挥手,带领队员退后,然后——

举起武器

嘭嘭嘭嘭!!!

一声声密集的枪响,包围圈中的所有人应声倒地。

……

活到这个年纪,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杀戮现场,整个人愣在原地。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霎时沙哑失声。

这里是蓝都研究中心……

小主,

这些人,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整件事情尚未经过调查,已经有人被当场执行了处决。

比起探究真相之心,更加残酷且惨烈的事实就在眼前——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程序的公平和正义彻底沦为了一纸空谈。

而我是目击者。

人性让我本能的恐惧,道德驱策我反抗,理性则理性警戒我——

比起惊恐与抗争,我更需要忧心自己的处境。

武装人员把整个三层围了起来,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多了十余个围观人员。

众人被命令抱头蹲下,上缴所有随身物品。

我毫不怀疑,特邀研究员的身份根本无法为我带来任何庇护。

发生了刚刚这种事情,我对蓝都研究中心所谓“安保”团队的信任系数骤降为零。

在安全性尚未明确之时,我选择合理持有戒备和质疑一切!

在被持枪威胁下,我将放在手提帆布袋里的电脑和收集上缴了。

除了钱包和ID证明藏好在贴身口袋里,

武装人员似乎在用蓝都语交流,我听懂了一些,大意是要把政务中心所有涉案的东部郡和雪郡的人员带去调查,并且实行男女分管。

心中再次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这样实在太被动了……

如果所有相关人员都被管控,则消息是不透明的,调查结果的解释权最终还是在蓝都核心层手中。

命运的咽喉被捏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被安保人员从政要中心侧门出去时,周边还没有拉警戒线,瞥见了许多围观人员,应该是听到枪响聚集而来的群众。

出门前需要过安检,速度很慢,在等待时,我暗自留意四周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