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要讲了!”牛皋平日粗犷,但一听张宪的计策,瞬间满额冷汗,“这是养寇自重,威胁朝廷。尽管眼下局势艰难,但没必要走这样一步棋。”
董先沉默。
张宪泰然自若,“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按圣旨行事,明日整军出发。”
既然眼下要想解决问题,只能走极端,二人没别的办法,只能遵旨。
营外传来脚步声,“启禀张将军,陈厌将军拜见。”
“让他进来。”
陈厌推门而入,向三人拱手示意。
“陈将军有何事?”
陈厌观牛、董二人脸色阴郁,知道撤军一事已成定局,难有转机。
“敢问三位将军,明日是否真要开拔?”
牛皋声沉,“不开拔又当如何?难不成要留在这里过年?”
张宪颔首,“明日大军启程,本将打算让陈将军留在此地,协助王将军一同戍卫淮水。”
董先二人闻言突然反应过来,这次的圣旨中,竟半个字都没有提及陈厌。
按理说,立下这么大功劳,就算不拔擢,口头奖励总该有的。
“多谢张将军信任。”陈厌语气平静,“但卑职担心,三位将军这次一走,恐怕就要殒命江南了。”
“你说什么!”
三人神色同时一变。
“几位将军南下,如万俟卨所说,定要向沿途州府征粮。但三位将军难道就看不出来,不管对方州府情愿与否,粮库只要一开,劫掠官府的帽子可就扣上了。”
三人后知后觉,倒抽一口冷气,陈厌之言绝非危言耸听。
若朝堂中有人想整治他们,还真能以此罪名让他们万劫不复。
语焉不详的圣旨,前来传旨的主和大臣……无一不是在提醒他们。
他们在战场上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朝堂中胜利的却不是他们。
而他们马上要成为祭品,来祭奠彼方的大获全胜。
朝堂之上,从古至今没有秘密。
微微草动,便可使得风声鹤唳。
他们三个在战场太久了,嗅觉竟变得如此迟钝。
如此多线索摆在眼前,却迟迟没有发现杀机,而是纠结几百石粮食够不够吃。
强烈的颓然情绪开始在三人身上蔓延,为国杀敌。
到头来,自己却成了敌人,被朝廷绞尽脑汁对付。
陈厌见状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
张宪轻叹口气,此刻他们被架在了空中。
若遵旨南下,宿命难逃。
若抗旨不遵,必须用非常之法。
成为乱臣贼子,一旦事发,牵连无数。
事实上,他们根本没得选。
“陈将军不光年轻勇武,思虑得也比我等通透,实属难得,我等甚慰。抗金大业后继有人,若我等此去真身遭不测,大宋子民的安危,阁下就要多担待了。”
说着,张宪站了起来,向陈厌一作揖,董牛二人亦是如此。
董先微笑道:“说来惭愧,我董先这条命还是陈将军救下来的。只想着来日并肩,多多杀敌,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此去可能是永别啊,陈将军,保重。”
牛皋大笑,“只可惜此时无酒!否则,咱们定要痛饮几杯!”
陈厌拱手与三人对揖,面前之人皆是忠义之士。
自古以来,但凡还有一条路走,忠义之士都不会违抗朝廷。
除非,将他们面前的路全部堵死,让他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简称——逼上梁山。
“不瞒三位将军说,卑职身上还有些家私,已经发给手下,让他们去县镇采买酒肉。卑职打算明日于营中置办酒席,为诸位将领送行。”
牛皋重重点头,“好!让兄弟破费了,明日好生吃喝一通,再说上路!”
陈厌也大笑,破费谈不上,银票都是从万俟卨身上搜出来的。
灯火不明,营寨走廊悠长逼仄。
出了大营,陈厌往自己居所走。
突然,他停了下来,取出陌刀,用刀尖顶开房门,靠西墙的木床上,横卧着一道纤细的人影。
“你怎么来了?”
陈厌走过去,用刀锋顶住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