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送荔香去坐车。”
放牛妹鼻子里发出冷哼,别过脸并不说话。荔香走过去,想要抱抱桃之,放牛妹故意紧箍双臂,不肯放人。
荔香只好回过头用求助的眼神看英富。他走过来,从放牛妹手里抢过桃之,无可奈何地说:
“她都要走了,你也别太过分了。”
桃之张开双手,扑到荔香身上。
“宝贝,妈妈以后再回来接你。”
豆大的眼泪从荔香的脸上落下来,她不停地亲着桃之温热的小脸,所有不舍,如鲠在喉。她紧紧地抱住桃之,似乎想把桃之整个人都嵌入她的身体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须臾之后,荔香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女儿,心如刀在绞,绞出滚烫的血沫。她终于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上那条沿圳沟的泥路。北边吹来的风扬起她的发丝,也迷蒙了她的眼睛。
“她没拿走我们家什么贵重的东西吧?”
放牛妹跑过来打量着英富手里的包裹,悄声追问。英富不耐地推开放牛妹,烦躁地说:
“咱家穷得锅底灰都被你刨得干干净净的,哪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他转身追出去,跟上荔香的脚步。
“你别傻兮兮去贴补她,她自己有钱。”
放牛妹在后头传来刺耳的话语。荔香忍不住笑出声说:
“江英富,你几时贴补过我?和你在一起以后,哪回不是我贴补给你,你当兵这几年,我的工资都给你了。”
“我都在心里记着,以后一定补偿你。”
他总是承诺以后,却总是拖延着不兑现。
荔香回过头再看那座阴森森的老宅,那座吃掉了她的青春和血肉的老宅无言地守在原地,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荔香发现,老宅左边的角落里站立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她挥了挥手,然后低下头慢慢地转身走进了门内。将来再也没有机会孝敬了,想到这个帮过自己无数次的老人,荔香忍不住眼酸。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她在牛屎陂生活了将近六年,一无所有地到来,失无所失地离开。
恍惚地,她想起那个第一天刚到牛屎陂的女人,她端坐在厅堂中,头戴鲜红的花,脸红如朝霞,恍惚间,起了一把火,把画面中这个女人,迅速地烧成了一把灰烬,威威的风一卷,尽数消散在牛屎陂的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