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富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照相师傅皱着眉,很不满地说:
“你这笑比哭还难看。”
英富不耐烦地说:
“师傅,你就随便照吧。”
李双琴的眼睛渗出一点泪光,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微笑面对镜头。
“咔嚓”一声,一对貌不合神也离的人就此定了格。
英富埋怨美国佬和放牛妹怎么给他寻了个丑女人,这下证都领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放牛妹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
“穷家三件宝:丑妻、瘦田、烂棉袄。丑是丑了点,可她是个老实会过日子的人,第一天来的时候。我试过她的,巴掌大的一块肉,她做出了五个菜……”
摆酒席的日子定在端午节的前一天,按照美国佬和放牛妹的意思得大操大办,当做头婚一样的办,没钱借钱也得办,大有一洗前耻的意思。
请帖发遍给各家亲友,能邀请的都邀请来了,比起英富的头婚,阵势大了好几倍,为的是把掉下的面子都追回来。
在岩北等待的荔香每个月依然会收到英富的来信,她不知道信里其实都是谎言。
英富说:
我妈病了,病得很严重,等我料理好一切,一定去找你。
你等着我。
你相信我。
……
荔香无条件地相信他,等啊等,端午节快来了,还是没等到他来。
大哥吴荇朴倒是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是杨大美托人捎来的:
英富已领证结婚了,将在端午节前一天办酒席。
如遭雷击的荔香,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心脏滚烫起来,烈烈地灼烧着。
信中的话语变成碎片从天上落下来,飘进她的耳朵里,变成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嘲笑声。
她不甘心,她要去闹一场,叫他结不成婚。
英富的谎言明明说过一遍又一遍,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一遍又一遍地选择了原谅和相信,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孤立无援。
此刻她愤怒的原因不是英富骗了她,而是因为自己无数次的愚蠢羞辱得她无地自容。
荔香不顾妈妈和哥哥嫂子的反对,她买了票要去长琅。
这一趟列车好长,仿佛半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