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那黑袍无脸客,不要看那漩涡般的黑色水渊,那水渊仿佛无穷无尽的旋转到思绪的尽头去,将思绪如一缕轻烟,卷入,拉长,再变得稀微,然后将那些意识就此吃掉。
或许,就因此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吧。
陆离尽量让自己的意识保持在当下,听着那些微风吹起的水声,感受着那些从四肢百骸涌来的痛苦,还有让自己的口鼻不要被水淹没。
因为一旦自己的意识进入到其它事情,远离了当下,飘到远的地方,就会不知不觉中眼中所见陷入到那旋涡一般的黑袍无脸客的神思迷渊中去,就像是冬天在最冷的地方,当感觉到温暖的时候,当出现幻觉,当与现实割裂的时候,当感觉不到当下时,其实就在渐渐离开这个世界。
尽管很是匪夷所思,为何那黑袍无脸客一定要这样带着自己去消亡,想尽办法让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但是陆离却不愿就此离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一些牵挂。
水又涌住了口鼻,集中全部的精力,陆离让自己的口鼻微微地抬起,也不知道是真得起了作用,还是那道风涌而起的细微水波又下去了。
这就是代价啊。
黑袍无脸客发出冷笑,然后将身体盘旋的更大,那道漩涡也就更大,陆离无论向什么方向看,都无法避免地看到那漩涡。
一种自暴自弃的思想,像是条毒蛇一般,从心林的深处,拔开草丛游了过来。
那仿佛是不能抗拒的意志。
现在就像是握着一柄刀,刀尖就搁在喉咙上,而那握着刀柄的手明明是自己的,之所有没有落下去,是因为强力与之抵抗,而心底深处,两道思流相撞,一道思流说,算了,放弃吧,一道思流说,不可以。只要一方覆盖了一方,就会左右命运的走向。
而现在,那种想要结束的念头,却仿佛一浪一浪涌来。
陆离紧紧抵住的刀,手也在颤抖。
黑袍无脸客仿佛在耳边低语。
山的阴影仿佛更加的漆黑。
如同漆黑的斗篷覆盖过来。
“想想吧,等会太阳过来了,正午的太阳,会将你烤干成一具焦黑的尸体,但是你若是现在就闭上眼睛,那么就不会再牵累这具身体,你也会脱离痛苦,脱离无奈,脱离这命运。”
“不。”陆离吐出一口水,让自己的口鼻浮出水面。
此时此刻,就像刚开始在水里游泳时,曾勋扑进了云曲河,游地十分自在,而自己则不服气地也往深处游,但是因为技艺不佳,水深之时,脚底一空,踩水上水面,浮在水上的时间少,按头在水里的时间多,就像是虚空之中,有一双手将自己按进了水中,而那种求生的意志,又让自己频繁浮上水面。
如今,便是这般的艰难。
黑袍无脸客无非在自己最薄弱的时候攻击自己,而且陆离甚至有一种错觉,就是自己也在朝着那个自暴自弃的方向滑动,就像是从沙堆上滑下来,无法控制那种下滑,心中虽然惊惧,但还是整个身体向下滑去。
在慢慢地失控。
包括自己。
陆离感觉那个无脸黑袍客那如玉的没有五官的脸下,好似有一张隐约可见的面容,就像冰面之下浮上来的鱼,甩出鱼尾出在那玉面之下,透过那白硬的冰面,窥得那条突然浮出的鱼,而玉面之下那副容颜样子,竟仿佛是自己。
没来由地心惊肉跳。
仿佛一锤击中了自己的天灵盖。
又一锤砸中了自己的胸膛。
那真得是自己吗?
陆离在心里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