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琳起身走了出去,甚至连基本礼节都顾不上,杨守随立刻跟了出去。闵珪站起身“郑阁老是从哪冒出来的?果然好手段。”也不等郑直开口,走了出去。
郑直清清嗓子,一边用汗巾擦泪,一边端起茶呷了一口。这些人着急也没用,因为那三个老叟越逼郑直,他就越感觉送来的题本里有坑,有大坑。既然如此,郑直又怎么会签批?只要俺不沾手,你们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波及不到俺。
俺年纪小,就真当俺是孩子。六部之中,吏部,兵部,乃是一等大部,毕竟管好了官,掌握住兵,这天下就乱不了。户部和刑部是二等部,有钱有粮,宽缓刑狱则天下无事。礼部和工部才是最末等。郑直初出茅庐,就把很容易出现疏漏的刑部给了他,呵呵。刘健是好心之人吗?
待感到嗓子湿润后,郑直这才继续拿起《英宗实录》读了起来。讲实话这原本是他打发无聊,看个乐呵,可是如今却越来越喜欢读了。无他,太有趣了。原来被誉为名臣的三杨,也不过如此。跟他们比起来,自个给人家提鞋都不配。瞧瞧人家的儿孙,杀了多少人,啥事都没有。瞧瞧人家,家里的门子都是大理寺寺副,奶妈竟然还有三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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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郑直看到一段文字,精神一振,起身走到窗边仔细读了起来“自古天子择宰相,宰相择庶僚,故我朝内阁迁除,皆从中特降手敕。”
可这跟他听到的不一样啊。这究竟是实录有错,还是中间规矩改了呢?
“查到了,弘治乙卯以前,内阁大臣皆?特旨简充,简称特简,不从廷推。当年六月,在徐首辅提议下,主上开始廷推阁臣。”下午的时候,张文宪头一次走进了郑直的直房。
“乙卯?弘治八年。”郑直笑笑“辛苦了,咋查到的?”
“制敕房内有丝纶簿,为拟旨底本。无论天语大小,皆录之,以备他日照验。”张文宪恭敬的回答。
“行了。”郑直拿起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画押,递给对方“交给史典籍,明个儿开始你就搬到这里,地方随便挑。”
张文宪恭敬的接过来“若是阁老没有吩咐了,卑职告退。”
郑直点点头,任凭对方离开。下意识的想要摸烟,却记起这里是直房,只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之所以一改初衷,把张文宪调过来帮办,很简单,事情发生了变化,和之前想的不一样。郑直的入阁不是传旨斜升,而是特旨简充。也就是讲,郑直入阁是弘治帝按照老规矩‘特降手敕’,名正言顺。
刘健是成化二十三年十一月进内阁的,而李东阳和谢迁正式进入内阁就是在弘治八年二月。这也意味着,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跟他郑直一样,也是特旨简充。
当时的首辅还不是刘健,而是徐溥。为何提这么一个建议,哪个晓得,没准是四个老贼打算彻底把持内阁。毕竟从弘治十一年徐溥被罢免之后直到如今他进来为止,内阁就再没有添过新得阁臣。
好算计,之后群臣,谁能不能进,弘治帝还要从他们划定的范围里挑。可四个老叟显然失算了,弘治帝当初讲的是‘开始’,这也就意味着,并不是‘必须’庭推。如此看来,徐溥当年被罢免后,内阁迟迟没有补充,也并不是弘治帝对于三个老叟信任,而是无人可用,又不愿意从内阁给的名单里挑选,才成就了这段佳话。
至于为何外边都传郑直这个阁臣入阁不合规矩是传旨斜升,一来自从李东阳和谢迁之后,内阁已经长达十年再没有扩充,包括他在内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晓得入阁还有这规矩;二来晓得的人在装聋作哑,甚至混淆视听;三来他身旁的人都是出身草莽,至于边璋,程敬,谢国表也都刚刚窥到一丝半爪。虽然见识比郑直多,却也有限。
又到了《道报斋》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不,这次应该是《文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反正如今张文宪已经广为人知,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和《道报斋》一起动。不,除了《三友》外,所有的报纸一起动。
只是如此一来,郑直也就不用再试探弘治帝到底啥态度了。主上已经硬了,他也不能软。明个儿早朝,群臣该戴暖耳廷谢了。明个儿也是老太太的寿辰,要不……缓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