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直奔别处去找。
杜五郎愣了愣,再往东院找了一圈,竟真不见了薛白。
直到皎奴走远了,才见薛白从北边的兵部选院出来,正在与王维侃侃而谈。
“你方才见到煞婢了吗?”杜五郎找机会上前小声问道。
“公务繁忙,没空理会这些小女子。”薛白摇手道:“走吧,一道会食,秘书省的饭菜不错。摩诘先生兼着兵部的差职,却每次过来用饭。”
这只是个夸张的谈笑之言,王维为人清淡,也不解释。
会食是由光禄寺安排,其实是有标准的,紫红袍的重臣吃的肯定与普通官员不同。
杜五郎原想着自己口味刁钻,尝惯了丰味楼的炒菜,哪能看上衙署的会食?但也不知随薛白吃的是几品官该吃的菜肴,结果口味竟是意外的好。
“这….肉质紧实,肥瘦均匀,肉皮软糯,还有一种香味,是.….胡椒!好舍得啊,会食居然用胡椒!
薛白正与王维等谈论诗书,没空搭理他。
杜五郎便独自在那碎碎念,每尝一道菜都感慨两句。
“咦,可是杜郎中家中的小儿?见识倒是不凡。”
“我可是丰味.…..”
杜五郎说到一半,回头间只见不远处站着个一袭紫袍的老者,周围众人皆称“左
相”,他连忙闭口不言,不想,对方却是招了招他。
“看看,这便是长安城小有名气的杜五郎了。”
杜五郎也不知陈希烈让人看什么,应道:“见过左相。”
“听闻你快要成亲了,怎不发张帖子给老夫啊?”陈希烈很是平易近人。”
“这。。。。。。”
杜五郎心想,薛徽这种新娘的伯父都因为不愿与薛灵来往而不肯到场,这位左相无亲无故的,为何要来?
陈希烈似看懂了他的想法,道:“你阿爷在吏部与老夫同僚,你的婚礼,老夫当去。”
“那……四月十八,不知左相可否拨冗?若是公务繁忙…....”
“不忙,不忙,必然去的。”陈希烈抚须而笑。”
“这月十五,圣人难得在大明宫早朝,该是与如今这修书一事有关?”
“想必摩诘先生要赋诗了。”
“看来薛郎是知道什么?”
薛白笑而不语,以王维的聪明,这一点提醒也就够了。
会食结束之后,王维、李泌等人便随薛白到了一间庑房之中,几人小声议计了几句,各自去忙碌。
下午,薛白则去见了杨銛一面,聊的依旧是邸报刊行之事。
朝中众人都还未意识到真正能为阿兄带来实权的便是这邸报。”薛白道:“若圣人诏谕直达臣民,这相当于集翰林待诏、中书舍人之权。”
“真的?”杨銛大喜过望,拍膝道:“好啊,无怪乎阿白让我答应哥奴,不再到中门省去与他争权,原来是在此等着。”
薛白嗅到堂中有一股药味,先提醒了一句“阿兄也要注重身体,莫太过操劳了”,之后继续道:“秘书省这些匠师是大财宝,不惜花费也要笼络过来。如此,旁人再想效
仿,也无法再撼动阿兄。”
“阿白不必担心,我多的是钱财,直管将这些人才收买得死心塌地!”
“将作监已在铸活字铜版了,阿兄当把这批工匠完全掌控,让李岫也不知进展。”薛白道:“到时邸报一出,才能让人摸不着头脑。”
杨銛奇道:“何谓摸不着头脑?”
“我们会非常有效率。”薛白沉吟道:“旁人想不通为何能做到,遂以为原因在这活字铜版,而这铜版有成千上万字,绝非寻常人有能力铸造,只能望洋兴叹,认为只有秘书省有能力刊行邸报。”
“那实则呢?”
薛白神秘地笑了笑,道:“实则非常简单,阿兄到时便知。”
杨銛十分好奇,但本着对薛白的信任,忍着不问。
薛白又问道:“当然,技术的壁垒阻挡不了旁人来抢邸报的刊行之权,当无妨,我们是阳谋,抢的就是这最初的声望,文章学术越兴盛就越下沉,寒门学子天然地就会以我们马首是瞻,这是大势…….’
这话里有太多新鲜的词汇,杨銛常常要细想一下才能反应过来,听得十分吃力,有些迷糊,总之知道这位谋主十分有能耐,听他的便是。
接下来几日,秘书省中那偏僻的小院被薛白称为“刊报院”,院中的匠师们得了丰厚的月俸与赏钱,夜以继日地忙着。
与此同时,将作监中,造竹纸、油墨、铜版的几处坊院也彻底被杨銛派人控制起来。
如对李林甫的承诺,杨党从不去中书门下争权,专心于廉价纸的普及…….只求这一点点政绩而已。
月沉日升,铜汁被倒入字模,置入水中,滋起烟气;纸浆在蔑子上被慢慢晒干,形成了竹纸;木屑纷飞,雕刀在木块上刻出一个个小楷;墨石被锤碎,熔胶,杵捣,仔细研磨,流淌着浓浓的墨汁。
之后,“啪”的响声中,被排好的雕版沾了墨汁,印在了竹纸上....
终于到了四月十五,圣人于大明宫早朝。
鸡鸣时,京中五品以上以及特定官员们早早起来,提灯笼,骑马上朝,正是“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
薛白官职太小,还不在早朝之列。而是在大明宫建福门外的太仆寺车坊中等候。
等到百官退朝,便有宦官来下诏。
“召承务郎、太乐丞、校书郎薛白,东苑伴游。”
“臣遵旨。”
一路趋往东苑,只见宫殿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凤池春草生绿,微风正好。李隆基正带着一众臣子在赏美景,气氛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