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堇

中元篇章 萍澜 3796 字 14天前

清晨,依是售卖包子的时辰,也是与登云斋抢生意的时辰。

霖安似若往日般推车辞巷,且是轻车熟路的到来登云斋对面的街路之上,但今日相比于往日所见,明显有所不同。

很是怪异。

长街依是无明的模样,街路两侧的万家商铺也依是门窗未开的模样,不过却见丝丝缕缕的白烟,顺着商铺那紧闭的门窗缝隙中...缓缓飘荡而出。

眼睛仅是眨了一下,长街即被洁白烟雾所笼罩。

眼睛仅是眨了一下,长街之上的万千房屋即被白烟所遮挡。

眼睛仅是眨了一下,无明夜幕瞬至晴明苍穹,不仅呈现着蔚蓝的模样,更是有着烈阳位处于地平线上。

眼睛仅是眨了一下,两侧隐于白烟中的万千房屋即是消失不见,能够见到的一望无际的云海,亦是视野开阔且似无尽的云海。

霖安似于人间来到了天上,亦似立身于接天的云海之上。

云雾聚散,即有人影出现在霖安身前不远的地方,亦是背对着地平线上的烈阳。

是管事,是名唤云堇的管事,亦是此刻身着洁白雪袍,手持四尺青锋的管事云堇。

“为何我不曾在你的身上感受到畏惧?”云堇有问。

小主,

“蠢人都是这样,不似聪慧之人那般,遇到事情总是先知先觉。”霖安有答,同时也是于木板车上抽出青鸾,紧握在手,亦是紧握于烈阳之下。

“其实我们之间并无仇恨,也没有太多的恩怨,在我看来...你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仅仅是受到了一些人的蛊惑。如果你能冷静下来便会发现,为了些许利益,很多事都不值得我们去做。”

“很难想象这种话会出自你口,我无法理解一个为了利益而不惜伤害他人的人,为何会对利益二字说上一句...不值得。”

“因为你仅是站在你自己的位置看着我,也仅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思考着我所面对的问题。如果你能站在我的位置、我的角度之上,便会发现此间太多事,都不遂人意。”

“例如说呢?”

“我还记得...刚刚成为朱家管事,管理仓库之时,我很是迷茫,也很是疑惑。迷茫着如何管理仓库,疑惑着如何对待仓库中的百姓,但到了后来我却是发现,其实根本就不用迷茫些什么,也无需去疑惑什么,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顶着管事之名站在仓库之中,一切问题、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下面的人,总是会无比主动的为我解决一切问题。我的一个举动,一句言辞,哪怕仅是一个眼神,都会被下面的人当做“高深的课题”去仔细研习,而在研习过后,更是会做出让我心满意足的事,甚至是想要完成却又难以完成的事。例如说...那包子铺就开设在这里,我从未说过芸娘是我的妻子,也从未说过这登云斋是我的产业,甚至也从未要求过任何人为我去买那天价的包子。例如说...我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仅是对几个百姓稍加赞赏,他们便会顺着这份赞赏,爬到一个自以为是人上人的位置之上,且是主动的拿起了皮鞭、棍棒,乃至是露出了凶狠的獠牙,并通过自以为聪明的方式,告知所有人...他们的了不起。”

“这些难道不是那莫名功法所致的么?”

“功法?笑死人了。那所谓的功法不过是暗示百姓老老实实为朱家做工的手段而起。而且就算真的有功法,又怎么可能会有拍马溜须、阿谀谄媚的内容,也许你该仔细想想说书人口中的主角,哪一个是靠着这种方式来青云直上的?他们之所以会做,只不过是将自己一切龌龊的思想、卑微的举动、肮脏的手段,尽数推到那所谓的功法之上,说的直白一些便是...将那莫须有的功法当做遮羞布,遮挡着自己的丑态。而丑陋的人多了,遮羞布的需求也就大了,需求的人多了...纵是没有,也是有了。”

“为何这些人得不到一个好的下场?难道这不正是你想见到、你所需要的么?”

“需要?呵呵...我憎恨他们,也唾弃这种靠着拍马溜须、阿谀奉承来上位的货色,因为我始终坚信,上位者需要的是能力与付出。但可惜的是...世道偏偏即是如此奇怪,那些有能力的,那些肯于付出的,往往是最不受待见的。反而那些阿谀奉承、拍马溜须的,往往能够活的很好很好,而这也是为何,我始终都不待见那些穷苦百姓的原因。不是我心狠,而是站在我的角度便可以清晰得见,朱家这条路是走不通的,而站在这条路上的我也无法阻止人们前行,更无法让人们回头。我能够做的,仅仅是让他们走的更久一些,并将那些善于阿谀奉承、拍马溜须之人挑选出来,并让他们成为朱家与世家博弈的棋子。”

“夏寒呢?”

“夏寒?虽不知这个名字你是于何处听到的,也不知你对他的事了解多少,可你若真的了解他的情况,一定不会说出他的名字。因为杀死他的不是我,也不是世家,至于是谁...你还是不知为妙。”

云海之上,霖安问了许多。

烈阳之下,云堇说了许多。

霖安觉得管事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什么,也是忽然回想起...夏寒的尸体上的确有着不少药物治疗的痕迹,而且周身上下也找不到丝毫致命伤,如此看来...杀死夏寒的应该是那盏灯笼,最起码...霖安此刻是这般认为的。

“如果你们能够就此离去,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而我也不会将过往中的事告知给朱家高层,如何?”云堇提议,觉得只要梓娴与霖安离去,一切都会归于过往。

“抱歉,只要朱家的运作方式不变,那么我等便绝对不会离去。也许你说得对,你我之间的确并无太大恩怨,甚至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我与罪孽...却有!”霖安持枪傲立云海,直视远处云堇以及其身后的烈阳而言。

“罪孽...?”云堇不解。

“近源...世界。”霖安笑言。

金色霞光瞬出,如若幕布席卷天地,但金色幕布扩散之后,霖安、云堇依是立身云海之上,不过本是蔚蓝的苍穹却是化作了血色,地平线上的耀眼烈阳也是化作了赤红夕阳,尚有云海依旧缭绕翻滚,却也化作了赤红夺目的模样。

云堇依是云堇,不过却是化作了罪孽的模样,周身雪衣化黑袍,长发无风也自动,双颊之上有着裂痕些许,且有丝丝缕缕的黑烟于中飘荡,尚有手中四尺青锋,也是有了些许猩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