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的话。
没了下文。
应伟康搀扶着妻子,对面站着身份陌生的继子。岳母身体不好的事,应伟康知道,老年人身体多多少少有些老毛病,身体机能远不如年轻人。却没想到岳母的去世,这样突然,毕竟每一次回来,岳母看着气色都挺好,人一直那样老就觉得她一直没有变老,似乎岳母会一直呆在老家。
岳母是共和国年生人,今年虚68岁,病历本上写着66周岁,如何算都不到七十岁,还年轻。
应玲菀是下乡的老三届,她的人生大事因为下乡耽搁住,结婚生子的年龄比较晚,三十来岁才生的女儿。
“孩子。”这就算是跟容铭川打招呼,容铭川过往的身份,应伟康要恭敬喊对方一句少爷。为黎家做事多年,应伟康也见过世面,但容家并非是本地豪门,容家是黎家高攀的存在。黎家的根基在海城,去了其他地方前头还是要一个海城的前缀的。
容家是,人外人、天外天。
就算眼前的少年注定掉落神坛,养出来的贵气,也让应伟康无法将对方只当成自己的继子。
容家在容铭川身上花了许多的钱,光一个赛车的爱好就花费就是几千万。
怪不得妻子觉得亏欠,巨大的财富,不像爱能够填补的,何况他们也并未对应言付出多少的爱意。
普通人家的爱,值得一个亿么。
在这个商品化的时代,一个亿可以买到的爱无比真挚。
跟萝卜吊着驴一样,根本不需要一个亿。
而他们给予应言的关心关爱,被当成商品衡量的话,就更显廉价。
置换的人生,不是错站的票,是十七年,是六千多天。
是五分之一的人生。
应伟康问:“奶奶有跟你说什么?”
眼前站着的是容铭川,应伟康想到的是容卓霄,那孩子是岳母看着长大的,想来是祖孙情深。谁能想到,造化弄人,最后陪在应玲菀身旁的是这个被错抱了十七年的外孙。
亲生女儿不在身边,陪伴了十多年的孙儿也没见着最后一面。
他们已经很着急赶过来,可还是未赶得上。
老人走得真是孤零零的。
容铭川说:“没来得及。”
什么都没来得及。
要不是正好在医院,都来不及送入手术室。
哪怕人在医院,及时送进手术室,还没来得及抢救。
应玲菀会住院是因为老人受了一次刺激,情绪波动过大,在医院好好休养了几天,本来再检查一次就可以出院,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突发急症去世。
舒丽珍去应玲菀的病房收拾母亲生前的东西,舒丽珍没找到应玲菀的手机。老人的手机价格也不高,总是不会丢的,梁瑜也陪着一块儿找。
出病房门前舒丽珍看了眼容铭川,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舒丽珍却觉得可怖。说起来他是她的儿子,一个母亲要拿捏孩子很简单,可是他的目光令舒丽珍不由加快步伐,像是后面跟着恶鬼。
等反应过来后悔又来不及,舒丽珍决定自己在容铭川面前不能这样丢了威严。
她是当妈的。
曾经应玲菀就很会当妈。
舒丽珍发现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衣服就那两件,护工都叠整齐的。她妈一直是个爱干净的,爱花爱书爱干净爱美,虽然日子清贫也不会将就过了,讲究人再落魄依旧是讲究人。
所以舒丽珍恨,母亲自己是过过好日子的,恨母亲不让她一样过上好日子。
这样的想法其实后来想起来蛮可笑的。
应玲菀过好日子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她。
而她过着不算好的日子,应玲菀也没有独自享福。
没有被情爱冲破头脑的时候,舒丽珍是心疼母亲的,可当情爱与自由的念头上来,舒丽珍就顾不得那么多。
是母亲害她没有过上好日子。
是母亲害她无法与心上人门当户对,偕老白头。
当年舒丽珍就是那样想的。
舒丽珍还记得母亲问:“你爱的是他的什么。”
“是他能给你更富裕的生活吗?”应玲菀说这话的时候是颤抖的,“让你能够过上想要的生活?”
舒丽珍只是迟疑了一瞬,没有回答爱什么。
应玲菀便跟她说抱歉,说没有给她更好的生活。
其实她们争执过许多次,应玲菀说过的许多话,在当时舒丽珍都觉得自己被刺,可如今想起来的却是应玲菀的那句抱歉。
后来的,舒丽珍抱着儿子回来,应玲菀没有骂女儿,而是将人抱进怀里。
无论舒丽珍多么的无法相信,应玲菀还是去世了,她的忏悔她的哭嚎都无法改变结局。
将医院的走廊走了个遍,舒丽珍还是没有找到母亲的手机。
舒丽珍询问了几个人,在她开始回想时,梁瑜说找到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