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温言自徐老营帐迈出,步伐沉稳,然而内心却如翻涌的波涛,一刻也不得安宁。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在营帐间交错的小道上,他的思绪如脱缰之马,肆意奔腾。
摆在眼前的,是堆积如山、亟待解决的军务,每一项都关乎战局的走向,容不得半分懈怠。
踏入自己的营帐,那股熟悉而又质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许陈旧的味道,却也让人心生安稳。
但此刻,苏温言无心沉浸其中,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那张略显斑驳的案几上,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稳稳坐下,仿佛周身的空气都随着他的动作凝肃起来。
在诸多事务里,探查赵国公泰禾周边县城的投诚状况,犹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到底有多少县城已然归降,为己方增添助力?
又有多少人在摇摆不定,或是负隅顽抗,成为潜藏的危机?这些问题,如同高悬的利刃,时刻影响着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与此同时,下霞陂那几日的激烈战事,也必须详尽地汇报给赵国公。战场上的每一次冲锋、每一处得失,都承载着无数将士的生死,只有让赵国公全面掌握局势,方能做出最正确的决策,引领大军走向胜利。
想到此处,苏温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澜,而后微微侧身,向一旁身着侍卫服饰、身姿挺拔的雅竹递去一个眼神。雅竹心领神会,莲步轻移,来到砚台旁。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拿起墨块,缓缓注入清水,接着手腕轻转,带动墨块在砚台中一圈又一圈地研磨起来。
随着墨汁的缓缓渗出,那浓郁的墨香,如同山间的晨雾,渐渐弥漫在整个营帐之中,为这紧张的氛围添了几分静谧。
待墨研好,苏温言伸手,稳稳提起搁在笔架上的毛笔。那毛笔杆修长,握在手中,仿佛与他融为一体。他将笔尖饱蘸墨汁,略作思忖,便俯身于信纸之上,奋笔疾书起来。
他的笔触刚劲有力,每一划都力透纸背,仿佛带着战场上的硝烟与豪情。
字里行间,皆是他对局势的洞察、对军情的梳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战略的涟漪。
时间在笔尖的摩挲中悄然流逝,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工夫,苏温言终于搁笔。
他微微抬起头,额间浮现出几缕细汗,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此时,信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那是他心血的凝结。
一直默默在旁守候的雅竹,见状立刻上前。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小心翼翼地拿起信纸,逐字逐句地检查,确保字迹清晰可辨,毫无错漏。
确认无误后,她的手指灵动地翻转,将信纸按照特定的方式折叠起来,动作娴熟而优雅。
很快,一张平铺的信纸就变成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方块,被雅竹稳稳地装入事先备好的信封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苏温言转头面向帐外,高声呼喊:“王虎!” 那声音,如同洪钟鸣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裹挟着一阵劲风,大步踏入营帐。
此人正是苏温言的亲信护卫,来自磐墨营的王虎。王虎身形高大壮硕,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面容坚毅,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北境汉子的豪迈。
他踏入营帐后,先是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而又庄重的抱拳礼,口中大声应道:“属下在!” 而后,他挺直身躯,静静等待着苏温言的命令。
苏温言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信任与期许,伸手从桌上拿起装着信件的信封,递到王虎面前,语气凝重地说道:“此信关乎重大,其中所涉军情,乃我军成败之关键。你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它送至赵国公处,途中切不可有丝毫懈怠,不得有误!”
王虎郑重地点点头,双手如捧珍宝般恭敬地接过信封,再次抱拳道:“将军放心,属下定当拼尽全力,不负所托!若有差池,愿提头来见!”
苏温言摆了摆手,神色稍缓,说道:“去吧,一路小心。待你归来,必有重赏。”
王虎将信封小心揣进怀中,再次抱拳行礼,而后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退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