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渐至无声,眼皮几近合拢,只剩一条窄窄的缝隙,透着无尽的倦怠。
“睡吧,王爷。”
田芸儿强忍着悲恸,轻柔地拂去他额前几缕乱发,语调虽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安心睡吧,您这一生,殚精竭虑、操劳奔波,太累太累了……”
她紧咬下唇,直至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才勉强抑住汹涌的哭声。
田芸儿就这么僵坐在床边,双手死死攥着永琪逐渐冰冷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若要用目光为他留住最后一丝生气。
直至那胸膛没了起伏、鼻息消散,面庞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化为一片惨白死寂,她才仿若大梦初醒,缓缓从床边起身。
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却又凭着一股决绝站稳身形。
她身形凝滞,缓缓回首,目光痴痴地望向榻上已然没了生气的永琪,那一眼,似要把他的面容深深刻进灵魂里。
周遭的一切仿若瞬间静谧无声,时间都停滞不前,只剩永琪毫无血色的面庞,牢牢钉在她的视线当中。
须臾,田芸儿眸光骤定,再没了一丝犹疑,素手迅速探向发间,指尖捏住那根银簪,猛地一拔。
簪身寒光凛冽,恰似此刻她决绝的心。
“王爷……”
她喃喃低语,声线抖得不成样子。
“慢点走,这地府的路太冷,我陪您一道……”
言罢,她攥紧银簪,手上狠狠发力,尖锐的簪尖直直朝胸口刺去!
刹那间,胸口仿若被烈火灼烧,一阵剧痛如电般蹿遍全身,紧接着,大片殷红滚烫的血喷薄而出,仿若一朵怒放的彼岸花,凄美而惨烈。
田芸儿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绵软的身躯缓缓倾倒,依偎在了永琪身旁,好似只是寻常休憩,眉眼间的决绝慢慢化作安宁,仿若生死相随便是此生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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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胡格格……胡格格随王爷去了!”
突然,一声惊恐至极的高喊,仿若利刃划破死寂。
原来是那原本正要打水,好为永琪擦拭身子的侍从,此刻水盆失手掉落。
哐当——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他瞪大双眼,满脸惊恐地死死盯着床上那两道鲜血淋漓、紧紧依偎的身影,声音都岔了调。
“永琪!”
“王爷……”
此起彼伏的呼喊瞬间炸开,女眷们的哭声像是汹涌决堤的潮水,刹那间灌满了兆祥馆。
夜色如墨,浓稠得似要将整座宫殿吞噬,万籁俱寂中,唯有皇帝所在的殿内,孤灯摇曳。
皇帝仿若被钉在御座之上,面前摊开的奏折层层堆叠,他却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纸面发呆,手中毛笔笔尖的朱砂早已干涸,凝出暗沉的色块。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骤然打破死寂,进忠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殿来。
他“扑通”一声跪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皇上,奴才该死,王爷,王爷他去了!胡格格她……也跟着王爷一道去了!”
皇帝身形猛地一震,双手下意识撑着桌面想要起身,却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桌上原本垒得齐整的奏折被撞得散落纷飞,簌簌落地,散落一地。
“皇上!”
进忠飞身向前搀扶,眉头紧锁,满脸焦急,小心翼翼地唤着。
皇帝单手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力道大得好似要将桌面生生抠裂。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刹那间只剩一片空白,尖锐的耳鸣声不绝于耳,震得他几近失聪,连进忠的呼喊也听不到半分。
良久,皇帝才在无尽的混沌中艰难回神。
他缓缓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眸,一字一顿下令:“胡氏用情至深,忠贞可嘉,既愿追随永琪而去,便抬为侧福晋,让二人同棺下葬,生死相伴吧。”
十余日后,永琪那具华贵的金棺缓缓启程,被郑重送往陵地。
日光惨淡,冷风呜咽,金棺最终落定,与他诸位兄弟长眠于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