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升腾而起的氤氲热气裹挟着刺鼻苦涩的药味,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肆意冲撞搅乱了她周身原本那股甜腻馥郁的香气。

“皇上放宽心,太后娘娘已然颁下旨意,待永琰代您秋狝回宫之后,便会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取下正大光明匾后的那份密诏,当场宣读示众……”

嬿婉一边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地将药勺递向皇帝嘴边,一边喃喃低语,声线温软却又透着丝丝冷意。

“皇上既然圣心独断,选定了永琰作为储君,那永琰自然需成为正统嫡子,方能名正言顺地继承这江山大统。臣妾也跟着沾光,能母凭子贵一回,有幸坐上那中宫之主的位置,细细想来,皆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庇佑。若是没有皇上当年的垂青恩宠,哪有臣妾今日这般风光荣耀啊。”

说到此处,她微微顿了顿,眼眸低垂,似是惋惜地轻叹一声。

“只是可惜了,皇上如今龙体抱恙,怕是难以亲眼瞧见亲手拟旨、盖上玉玺,为臣妾正名的那一刻了……”

那语调,三分感慨,七分暗藏的得意,悠悠飘荡在大殿之中。

不知不觉间,她手中那药碗里的汁水已然去了大半,苦涩浓稠的药已顺着皇帝干裂的唇角灌了下去。

皇帝原本混沌昏沉的脑子,此刻也因她这番别有深意的话语陡然清醒了几分,虽无力言语斥责,却还是凭着本能听懂了弦外之音。

那久病松弛的眉毛瞬间拧成死结,和着那因痛苦愤怒而愈发扭曲变形的面庞纠集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呀……”

突然,一声惊叫划破了勤政殿内凝滞的空气。

只见嬿婉柳眉轻蹙,故作惊慌地将手中那半碗滚烫的药汁猛地一翻,褐黑色的药汁四溅,全数倾洒在皇帝那病弱不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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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额啊……”

皇帝毫无防备,瞬间被灼烫的药汁激得浑身一颤,口齿不清地厉声叫嚷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向始作俑者嬿婉。

“令主儿没事吧?仔细伤了手!”

进忠在一旁看得真切,心猛地一揪,不假思索地就要伸手去查看嬿婉的双手,心急如焚间,手臂已然伸直了大半。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嬿婉的刹那,他陡然回过神来,意识到此刻此举大为不妥,神色骤变,慌慌张张地就要将手悻悻收回。

然而,他的手刚撤回到半路,一只柔软的手如灵动的蛇一般迅猛缠上,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不容他再有半分挣脱。

进忠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拼命往回抽手。

可嬿婉仿若铁了心一般,手下用力牵住他的手,叫他动弹不得,只能满脸惊惶地僵在原地。

嬿婉这大胆出格又暧昧至极的举动,如一记重锤,不仅震得进忠三魂七魄差点离体,更是直击皇帝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神。

皇帝圆睁双眸,死死盯着二人交缠的手。

又望向他们眉眼间那掩饰不住的暗流涌动的情愫,瞬息之间,便全然洞悉了这背后藏着的腌臜意味。

那扭曲变形的脸上神色愈发阴沉可怖。

原来,他们藏得这样深。

皇帝有些愤怒的抽动着身子,口水横流。

“放……额肆……”

皇帝此刻满心急切地想要喝止的闹剧,可喉咙却似被一只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越是拼命想把话语挤出,那词句就越是卡在嗓子眼儿。

任凭他如何使力,也难以顺畅吐出哪怕仅仅两个字来。

他脖颈间青筋暴起,面庞因极度用力憋得涨红如熟透的虾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混合着方才溅上的药渍,狼狈不堪。

每一次艰难的吞咽尝试,都换来一阵剧痛。

那药汁流经之处,肆意灼烧、啃噬着他脆弱的咽喉与食道,痛意直达脏腑。

有毒!